劉財一個人當然沒辦法查出當時所乘的馬車，但他畢竟是劉記的掌櫃。
半年前的事，他雖然記不清楚，但他知道半年前車馬行裏的車夫究竟有哪些人。
好在劉財待手下車夫還算仁義，即便是經曆了上一次的打砸事件，也沒有車夫離開。
很快，劉財便將當時就在劉記工作的二十來個車夫都喊了過來。
大家都是神威號手下的車夫，見了程處亮也並不拘謹，他們排成一排，站在院子中。
“殿下，當時的人都在這裏了，一個沒漏。”
劉財拱手道。
程處亮點了點頭，他走上前去，開口道：
“有誰記得，半年前的二月初二，萬年縣衙前，曾經有一個小丫鬟曾經坐了劉記的馬車，去往東市買書的？”
底下的車夫立即開始回憶起來，有的蹙眉沉思，有的與周邊的車夫交頭接耳。
等了片刻，還是沒有人上前答話。
程處亮有些緊張。
車夫一天要做十多筆，甚至幾十筆生意，要一個車夫記得半年前的事情，其實是有點強人所難的。
但這個線索是難得的機會，程處亮當然要盡力嚐試。
再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答話。
看下麵的車夫，似乎有人開始搖頭了。
還有人仍是在思索，但看他們的麵色就知道，這些人顯然想得很吃力。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程處亮也在思索，他要想想辦法，幫這些車夫回憶起當時的情形。
他開口問向心娘：“你可知道，魚娘的長相，有沒有什麼與一般丫鬟不同的地方……
如果隻是說一個丫鬟，可能這些車夫很難回憶起來，程處亮得再幫幫他們。
心娘搖了搖頭：“魚娘隻是生得較府裏其他丫鬟好看些，但並無異於常人之處……”
這個回答讓程處亮犯難了。
但心娘接下來又道：
“殿下，你問問他們，有沒有記得那四郎的，他生得胖於常人，說不定有人能記住。”
程處亮被點醒，他感激地看著心娘。
這心娘果真是冰雪聰明，經自己一問便知道自己的難處，並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心娘叫程處亮一看，很快臉便紅了，她一嬌羞低頭，程處亮馬上回過神來。
他上前向眾車夫開口道：
“那日，是一個小廝替那丫鬟喊的馬車，那小廝十七八歲的模樣，生得很是肥胖，你們可有印象？”
說完，他不再開口，給車夫們繼續回憶的時間。
果然，這回有人站出來了。
“哦……說到這個，我好像有點印象……”
一個黑黝黝的車夫走上前來，他拿手指點著自己腦門，一副深思的模樣：
“那丫鬟是不是穿一身紅，她好像是去哪個書坊來著……”
心娘登時一抬頭：“對，就是她！”
程處亮也一喜，再一看，旁邊的魚娘已捂著臉哭了出來。
乍然聽見魚娘失蹤時的消息，心娘自然是會觸景生情的。
尤其那車夫連衣裳顏色都點出來，更助長了心娘回憶起當時的經曆。
程處亮將懷裏絲帕遞給心娘，而後立馬轉身，麵朝那個車夫。
他不能再耽擱，要繼續追問下去：
“你可記得他究竟去的是哪一家書坊？”
那黝黑車夫撓著腦袋，又開始回憶，過了一會兒，他才眉頭一抬道：
“好像是在東市署那片，至於是哪一家書坊，我就記不大清楚了……”
東市署，乃是大唐朝廷駐派在東市的機構，專門負責管理東市內部的運營。
那一片很是熱鬧，周圍有不少商戶。
而東市的八家書坊中，有三家都在東市署附近。
既然車夫有印象了，程處亮心中就鬆了一口氣。
他立馬追問：“你現在還能記得大概的位置嗎？”
那車夫有點不自信，但還是點頭：“我試試吧！”
程處亮不再猶豫，立馬拉過心娘：“咱們先讓車夫帶咱們過去看看！”
領著心娘上了那黝黑車夫的馬車，程處亮正要吩咐車夫快到那東市署去，心娘卻攔住了他。
“怎麼了？”程處亮疑惑道。
心娘努了努嘴，說道：
“殿下，心娘覺得，還是叫車夫先到縣衙，而後從縣衙起步，再轉頭往東市署那邊走……”
程處亮稍微一沉吟，不由得大呼：“妙啊！”
他立馬吩咐車夫照此方法，先到縣衙。
坐回座位，程處亮看著心娘道：“心娘實在是聰敏異常，我當真是甘拜下風啊！”
重新走一遍當時的路，的確能讓車夫更好地回憶起細節。
心娘先前一聽魚娘身穿紅色衣服，便哭了出來。
這是因為她聽到當時的一些細節，這些細節幫她瞬間回憶起來當時的狀況。
而此時讓車夫重新再走一遍那時的路，路上的一切細節都能幫助他回憶當時的狀況。
說不定走到東市署，那車夫就已經想起來了，究竟是哪一家書坊了。
神威號的馬車，雖說比不上程處亮自己的馬車，但也是極快捷舒適的。
很快，馬車就到了縣衙，而後扭頭向東市署出發。
馬車轔轔而行，程處亮稍稍有些擔心。
如若車夫還是記不起來，那他還得繼續排查這附近的三家書坊。
但反過來一想，他今日的收獲已經很大，即便還剩三家要排查，已經比之前好多了。
正思慮著，卻聽外麵車夫一聲喊叫：
“哦，我記起來了，好像是在東市署的左手邊！”
程處亮一喜，這辦法果真有效，車夫已經開始想起當時所走的路程了。
很快，車夫駕著馬車七拐八拐，到了東市署前的一片區域。
馬車停下，車夫衝裏麵招手：
“殿下，我想起來了，當時就是送到這裏，這附近就隻有一家書坊了……”
程處亮從車廂裏走了出來，車廂裏雖然並不暗，但外麵顯然要亮堂許多。
陽光刺眼，但程處亮很喜歡這種一切亮堂堂的感覺。
順著刺眼的陽光，他看向前方。
這裏隻有一家書坊。
那招牌上掛著坊名：榮升書坊！
但奇怪的是，這家書坊此刻並未開門。
眼下是最熱鬧的時候，周邊的所有鋪子都開著大門，唯獨這家書坊關門，顯得格格不入。
程處亮搖頭一笑。
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典故，那呆瓜李佑當真是沒有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