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玉此刻正槍掃八方，殺得興起。
自長安一路過來，他曾數次與人戰鬥，但從未亮出銀槍過。
此次，在這灰衣武館的院落裏，在眾人棍棒刀斧的圍殺之中。
他終於有機會亮得銀槍出來。
最珍視的兵器，自然是要到最適合它的境況時，才能亮出真身。
此刻他一杆銀槍，震退無數敵眾，殺得那叫一個爽快。
“咻！”
突然，一道淩厲的光芒，自他的身側閃過。
他心中一驚，回身一看，那竟是一支利箭。
而那利箭所指的方向，正是程處亮的位置。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秦懷玉毫無預警，此時再想揮槍橫掃，想攔住利箭，已是毫無可能。
那箭鋒犀利，一旦射中程處亮，後果不堪設想。
“處亮！”
他心中大急，立時大喊，想要提醒正低頭上箭的程處亮。
但他話音未至，利箭已到了程處亮的身前。
此等境況，真叫秦懷玉心中涼了半截。
但程處亮此刻卻突然抬手，他手中的連弩已引箭上弦。
那連弩瞄準的方向，正是利箭射來的位置。
原來他方才早已注意到有冷箭射來，計算好時間，此刻正好堪堪完成短箭的填充。
他看似不疾不徐，但抬手瞄準發射，一氣嗬成。
動作連貫得毫無滯頓，一切都在瞬間完成。
那連弩射出去的短箭飛向半空，飛向利箭。
“叮！”
一聲脆響，兩箭竟直直相碰，在空中撞出一道火花。
利箭已被削去了鋒銳，散盡了全部力道。
又是兩聲清脆的“叮當”聲，兩支箭都落在了地上。
這一切都看在灰衣幫幫主的眼裏。
“什麼！”
他失聲叫了出來，這叫聲裏包含了他所有的驚訝震詫。
灰衣幫幫主心頭有一絲恐懼慢慢升了上來。
這世上，竟能有如此神異之能？
能以箭射箭，防住這最為凶險的一次攻殺！
他拿著獵弓的手，此時已微微顫抖。
迅速鎮定心神，他還要再試一次。
但還未等到他取箭拉弓，他已聽見一聲尖嘯自遠處傳來。
“咻！”
寒光一閃，他手心一震。
他這時才看清楚，原來對方也向他這邊射來一支短箭。
這短箭速度極快，快到他完全沒有看清箭鋒所在。
他正好奇這箭射到了哪裏。
卻見自己手中的獵弓“噌”地一聲，突然崩成了兩截。
他心中一慌，連忙將那獵弓甩到了地上。
“這……這……”
他顫動著嘴角，說不出話來。
這人竟有如此精準的射術！
能於人堆中一箭射中他的獵弓。
更為嚇人的是，這箭勢如此猛烈。
能將這獵弓射成兩截。
“老大，你沒事吧！”
此時旁邊的老二老四也已看過來。
他立馬向二人點頭示意，同時將顫抖的右手背到身後。
“好精妙的射術！”
灰衣幫二當家一臉唏噓，驚歎道。
但留給他們感歎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因為此時灰衣幫眾人已被殺傷大半，剩下的人也都踟躇不前，慢慢向大堂方向後退。
程處亮此時正踏步上前，直向灰衣幫大堂而去。
他看著對麵人群之中的四個魁首。
絡腮胡此刻已被嚇失了魂，躲在那幫主身後。
另外還有兩人，一人幹瘦，一人肥胖。
“呔！”
“叫你吃爺爺一斧！”
那胖子此刻還欲掙紮，提著大斧越眾而出。
但程處亮壓根不必理會他，身邊的錦衣衛已然動手，一箭正中那人右胸。
那人“啊”地一聲，倒地不起。
“我說留你一命，隻要你四肢，現在還算數！”
程處亮抬起連弩，指向那幫主。
灰衣幫幫主此刻肝膽俱顫。
他身為一幫之主，此刻當然不能後撤。
但這人實在恐怖至極，自己這幾百號人，竟不能傷他分毫！
難道今日這偌大的灰衣幫，竟要滅在此人之手？
他心中大悔，悔不該派人去那陳家村，悔不該方才那般囂張！
但他已再無機會。
“咻”，“咻”幾聲。
利箭穿過人群，飛了過來。
他全身一震劇痛，再有意識時，已發現自己的四肢全被利箭貫穿。
劇烈的疼痛這時才傳至他的腦中。
“啊！”
他大叫出來，這叫聲震動整個灰衣幫。
……
當程處亮走至那“忠義信”牌匾之下時，灰衣幫眾人已盡數受縛。
幾百號人傷的傷，殘的殘。
即便此刻還完好無損的人馬，也因為心中的驚顫而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程處亮命他們相互綁縛，全丟在院落中。
而此刻大堂之中，隻有四個人。
身中利箭的幫主和老四，以及心神渙散的絡腮胡老五。
唯一還算得上清醒的，便是那幹瘦的二當家。
“坐！”
程處亮大馬金刀地坐在幫主之位上，抬手示意那幹瘦男子坐下。
那人顫顫巍巍，但還是坐了下來。
“我問，你答，若是有說謊或是疏漏，但殺不赦！”
程處亮冷聲說道。
待那人點頭應下之後，程處亮才再度開口：
“鹽，是哪裏來的？”
這是程處亮此刻最為關心的問題。
州官中有人暗通鹽販，這是明擺著的事情了。
他需要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敢如此膽大，將家國大計視為牟取私利的途徑。
“是……是布……布衣教那邊給的。”
那二當家吃吃開口。
布衣教？
這答案顯然不是程處亮想要的，他本以為會是趙州府衙中的人與這些鹽販勾結。
但現在看來，其中還牽扯到其他利益方。
“講講這布衣教。”
他吩咐道。
而後那二當家又點著頭，慢慢開口：
“我們也不清楚這布衣教從何而來，隻是這附近的鹽販，都是從他們手中拿到的鹽……
“他們每月派人前來，分發精鹽給我們，由我們代為售賣，所得收益，我們僅拿三成……”
他說得極慢，但條理還算清楚。
程處亮對這布衣教生了興趣，追問道：
“你說的附近的鹽販，是趙州所有的縣，還是這周邊的鄉裏？”
他此刻對這趙州缺鹽的情況，了解得還並不充分。
他隻知道，這州城缺鹽，這渡口鄉也缺鹽。
至於其他地方，就尚不清楚了。
趙州地域廣闊，算上州城所在的平棘縣，轄下共有八個縣。
眼下究竟有多少地方缺鹽，這場鹽禍究竟波及多大的範圍，他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