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三人出來，是為了探查一番趙州城的民生治理情況。
此前程處亮已從陛下那裏得知，趙州民變頻生。
有說是這邊民風彪悍造成的，但程處亮並不這麼認為。
民變隻是一種好聽的說法，說得難聽一點，那就是造反。
鋌而走險，自然有他的理由。
否則活得好好的誰會沒事去趟這危險的路子？
州官不治，百姓民不聊生。
這是程處亮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雖說，在他的原定計劃中，應先去查小六子之事。
但今日本來也是空閑時間，上街來逛逛，了解了解趙州民生情況，也是極好的。
而這，也是他隱藏行跡，暗中來到趙州的一個原因。
“若跟著大部隊一起前來，怕是隻能看到州官們粉飾太平的場景了。”
大街上人來車往，看起來倒是頗為繁華。
招陽一放出來，便如脫韁的小馬兒，這邊看看，那邊摸摸。
程處亮看見她那架勢，突然回憶起在洛州時所遭受的折磨。
那時候他和秦懷玉兩人替她扛了一路的行李，到最後卻因為縣衙事件，而全部扔掉了。
“說好了，隻許看，不許買。”程處亮趕緊未雨綢繆。
“啊！”
招陽一個聲音拖出了八個音調，一副不滿意的樣子。
但她隨後又轉移了注意力：“那可以吃東西不？”
程處亮點點頭：“吃自然是可以的。”
前腳答應，後腳招陽就已經在路邊的攤販上停了起來。
這是一家賣炊餅的攤販。
招陽也不扭捏，買了一個，就在路上邊走邊吃起來。
但她吃了一兩口，便吐了出來。
“呸呸呸！這哪是人吃的？”
程處亮笑著向秦懷玉打趣道：“這嬌生慣養的丫頭……路邊的小食自然是沒有她府裏的好吃了……”
招陽苦著臉將炊餅遞了過來，反駁道：
“你也吃吃看！”
程處亮接過來也咬了一口。
這一吃才知道，這倒也不能怪招陽。
這炊餅寡淡無味，確實不大可口。
一連吃了幾家鋪子，都是如此。
“不吃了不吃了！”
招陽將手裏的東西都塞給程處亮二人，氣鼓鼓道。
程處亮將她遞來的東西都嚐了一口，都是寡淡無味。
“這趙州人的口味也確是奇怪，這麼淡，怎麼吃得下去？”
秦懷玉在旁吐槽。
他常年習武，口味本就稍重一些，對這些津淡無味的東西更是沒有胃口。
程處亮搖了搖頭：“都說此地民風彪悍，按理說，此地人的胃口應該不會這般清淡……”
雖然沒有科學依據，但照常理來推斷，一般北方的人，口味不會這般清淡。
況且趙地多出豪俠之士，程處亮不敢想象，這些豪俠們，會吃得慣這般寡淡無味的食物。
不吃鹽便沒有力氣，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看秦懷玉也能知道，習武之人，身體對鹽分的消耗更大。通常他們的胃口較常人都稍重一些。
自從程處亮發明了精鹽之後，鹽鐵收歸國有。
大唐就不再缺鹽，鹽價已被控製在很合理的價格。
按理說，百姓們不應該吃不起鹽。
但一連吃了幾家，都是如此，這讓程處亮有些疑惑。
究竟是此地口味與別處不同，還是另有貓膩？
前方有一處酒樓，程處亮打算弄清楚這個問題，於是領著二人去裏麵坐了下來。
“幾位，裏麵請！”
小廝很快前來招待。
程處亮指著掛在牆上的菜牌。
“這店裏的菜，怎麼都有兩個價格？”
這菜牌之上，所有的菜，下麵都有兩個價，一個便宜，一個貴。
那小廝引著三人落座，而後才笑道：“幾位，怕是外地人吧？”
程處亮點了點頭：“不錯，我們是行商之人，路過此地，便在此處歇歇腳。”
那小廝又道：“怕你們不知道，咱們這兒的東西，有鹽的是一個價，沒有鹽的是另一個價碼！”
招陽已經蹦起來了，聲音高了八度：“什麼？”
程處亮趕緊將她拉下來，在趙州地境裏，他還不想鬧出什麼麻煩來。
招陽猶不滿意，罵罵咧咧：“哪樣這樣的？吃菜不放鹽，那叫菜嗎？”
那小廝賠著笑臉：“客官有所不知，咱們這兒，都是這般……”
程處亮心中好奇，便追問：“難道，你們這兒沒有官鹽嗎，為什麼做菜不放鹽？”
“有自然是有的，隻是……”
小廝麵露難色。
程處亮看了看四周，並沒有外人在附近，便從懷裏掏出散碎零錢，遞過去。
“小哥有什麼難處，盡管開口……”
那小廝接了賞錢，又探頭探腦地看了一圈，這才道：
“咱們這兒，大多吃的是私鹽，那價格……是要比官鹽貴上百倍的！”
程處亮心中一驚，他發明精鹽製作，就是為了百姓能吃上平價鹽。
但看趙州的情況，顯然這裏的百姓並未有如此待遇。
看來這趙州的父母官，並未將百姓的民生當作一回事。
“官鹽不是便宜很多嗎？為何要……”
程處亮追問道。
小廝一臉無奈，苦笑道：“世人都知曉官鹽價格低，又好吃。能吃上官鹽，咱們也不至於花費那甚高的成本去買私鹽了……”
“隻是……咱們趙州，以及附近的幾個城鎮……都是買不到官鹽的……”
“那是為何？”程處亮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此處的官鹽，大多要搶，每次開售，隻有零星的一點拿出來賣，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哪裏能搶得到？”
程處亮一驚：“那你們平日裏不吃鹽，怎麼幹活？”
“也能吃一點的，有時候，有善心的幫派，會出售一些零散的平價鹽，咱們也能搶到一些，隻是，數量太少，偶爾嚐嚐鮮罷了……”
這小廝說到這裏便停了，問道：“客官，不能再多說了，您要不要吃菜？”
程處亮本來還想追問，但四處四周已坐了旁的客人，也不便再多問下去。
他們自然是要吃鹽的，多花點錢也便是了，反正這點錢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不算什麼。
但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價格便是天價了。
看來趙州的普通百姓是吃不上鹽的……程處亮心中思慮。
他決定等小六子之事處理完後，再就這個問題探查一番。
他辛辛苦苦發明精鹽，就是為了讓百姓吃上平價鹽。
他不想自己的辛苦付諸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