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氣運,很多人覺得更玄乎,但若是換個角度就很好理解了。要知道,蚩尤是九黎部落的首領,可以說,他的勝敗生死就決定著整個部落的興衰,在這種情況下,九黎部落的每一個人都會將信念集中在他身上,無形中為他加持著念力,這些念力融入元神,就會使其變得更加強大,修煉的速度更快,也就稱為氣運加身。
事實上,華夏甚至世界上所有宗教最核心的東西都在這個念力上,他們相互之間爭奪信仰的本質也是爭奪念力。信徒越多,越虔誠,得到的念力也就越多,越純粹,宗教首領和核心成員就會得到更多的氣運加持,冥冥中推動著他們的修煉之路走得更順暢。
在五千多年前的華夏,部落和宗教實際上是合二為一的,蚩尤既是部落首領又是宗教首腦,得到整個部落的氣運加持也就順理成章了。
其實,如果當時九黎部落有時間選出新的首領,身上也會因為萬民信仰而產生氣運,因為氣運並不是固定不變的,隻要有人信仰就會產生。就比如炎黃二帝,他們飛升之後的下一代帝王就同樣有氣運加身,隻是隨著時代的變遷和社會製度的不斷變化,人類的信仰越來越複雜,不再像上古時代一樣全心信奉首領,才導致以後的帝王身上凝聚的氣運不斷減少,一代不如一代。
九黎部落的狀況炎黃二帝又豈會不明白?他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將其打殘,當然不可能給九黎部落休養生息的機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再度崛起就。所以蚩尤鋼絲,炎黃部落就立刻將九黎部落吞並了大半,剩下一小部分不願歸服的人也接連受到打壓,被迫不斷地遷徙,從東海之濱遷到長江中遊,再不斷地南遷,一路流散,最後隻有極少數人保留了傳承,在湘黔桂滇一帶的邊陲之地安身下來。
在這個過程中,連個安穩的落腳地都沒有的九黎部落哪裏有時間推選新的領袖?不過也正因為此,在滄桑巨變中,九黎部落的子民一直在懷念著蚩尤時代的強盛,信仰越發虔誠,就連那些被吞並的子民也因為血脈的緣故保持著對祖先的崇敬,有意無意地向蚩尤傳遞著信念,這就讓蚩尤身上加持的氣運雖然比巔峰時期有所不如,但也沒有下降太多。
說起來,蚩尤的元神逃出來後,最關心的就是九黎部落的命運,當看到九黎部落被吞並的吞並,逃散的逃散時,他的心痛是可想而知的。但偏偏他又什麼不能出手,且不說炎黃二帝如此對待九黎部落本就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逼他出來,一旦他出手就會立刻被發現,單說攪亂了曆史正常發展軌跡的後果就不是他能承擔的,那會導致他身上的氣運立刻散掉,已經跟氣運融為一體的元神自然也無法再維持下去,唯有消散一途。
身死魂滅蚩尤倒是不怕,反正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但氣運散盡這一點卻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因為他和其他享受氣運的人不一樣,那些人的氣運有肉身依附,就算身死,氣運也會散掉,信奉他們的子民不會受到損傷,而蚩尤隻剩下元神了,氣運一散就是真的消失了,所有信奉他的人都會元神受損,精神虛弱是輕的,嚴重一點變成白癡,甚至直接身死都有可能!而且對他的信奉越虔誠,受到的損傷也就越大!
況且,九黎部落在被吸收進炎黃二帝的部落後,隨著血脈融合,慢慢地跟對方不分彼此,形成了新的華夏民族,蚩尤若死,影響的已經不止是九黎部落,而是華夏民族所有人!
所以,五千多年下來,蚩尤一直都是曆史的看客,旁觀著華夏民族的每一次興衰起伏,以他火爆剛烈的性格,內心遭受的痛苦可想而知,好幾次都差點控製不住心頭的戾氣,好不容易才最終壓製了下去。
為了消磨這股在無數年征戰中養成,幾乎已經跟他的元神融為一體的戾氣,不讓自己真的控製不住情緒,引發無法控製的後果,蚩尤也想了很多辦法,比如說學習煉丹、煉器這些最需要心境平穩的技藝,甚至琴棋書畫、醫卜星相等種種雜藝,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打發漫長的時間,更重要的則是磨煉心境。
幾千年下來,蚩尤這一番功夫確實收到了成效,元神中的戾氣被他或消磨,或引導,驅散了大半,原本剛猛暴烈的戰神訣被他練得如水一般綿薄溫潤、圓轉如意就是明證。但是,心境再怎麼磨煉,蚩尤也還是蚩尤,骨子裏那份快意恩仇的豪氣還是改不了的,憋屈了這麼久,他的心已經很累很累了,這幾千年中,他遊遍了華夏內外,不止一次地想要找個合適的傳人,把自己的責任傳承下去,但總是不能得償所願。
蚩尤是何等人物,何等眼界?資質、悟性、心性、毅力,哪一方麵有絲毫瑕疵都入不了他的法眼。而就算這些都合格,想要通過他的考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在蕭陽之前,就有好幾位候選者被他給玩死玩殘了,直到蕭陽出現,而且這一年來各方麵的表現都讓他很是滿意,蚩尤這才最終下定了決心。
…………
當蚩尤講述到這裏的時候,蕭陽已經隱隱預感到了什麼,渾身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兩行清淚順著他的眼角蜿蜒而下,幾乎語無倫次地道:“前輩,啊不,兵主,戰神,你不能這樣!”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之前即便被丟進大鼎烹煮蕭陽也沒有掉過一顆淚珠,但此時終究是忍不住了。雖然這一年來確實被蚩尤收拾得很淒慘,但這並不能影響蕭陽對他的感激和崇敬,先不說他的身份,單單救命之恩就讓蕭陽無法忘卻,沒有蚩尤,他早已變成一堆枯骨了。
“小子,男子漢大丈夫,何必作出這種小女兒情態?我既然已經作出了決定,就斷沒有更改的道理。五千年很長很長,我已經苟活了這麼久,也夠了,現在我很累很累,想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蚩尤臉上難得地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淡淡地看著蕭陽,但越是如此,蕭陽心裏的恐慌和不安就越重,心中不祥的預感也越發濃烈了。
“之前也教了你不少東西,不過你要記住,除了戰神訣之外,那些東西都不是我們巫門一脈的根本。巫門的精髓在其六術:醫、毒、蠱、咒、符、控,精其一者可稱尊,集大成於一身者謂之神!”
聽到這裏,哪怕蕭陽此時心情激蕩也不禁腹誹了一句:敢情學了那麼多東西還都不是精髓啊!不過想想也對,既然是蚩尤考驗人之用,壓箱底的寶貝自然不能輕易掏出來。
似乎看出了蕭陽心中所想,蚩尤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小子,不要覺得不是我巫門真傳就輕視了它們,那些都是我華夏民族幾千年文化最寶貴的真髓,更有一些你意想不到的好東西,傳到現在,外界甚至有很多都已經流失了,你能學到,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
蚩尤倒是沒說這些東西還是經過他幾千年鑽研琢磨,融彙於一爐才得到的,比最初的它們已經有了質的變化和提升。不過就算他不說,蕭陽也明白這一點,常人耗費幾十年鑽研一門學問都能達至大成,更何況元神比常人強大千百倍,理解力和領悟力都不可同日而語的蚩尤用幾千年的時間研習呢?就算是最微末之技,經過他的一番改造也能鯉魚化龍,達到技近乎道的境界!
“我蚩尤一身技藝不知凡幾,你學到的不過滄海一粟罷了。也罷,你是本尊的衣缽弟子,今日索性就都傳給你,也免得它們真的失傳。不過小子你要記住,得了本尊的傳承,肩上的責任也要一並接下來,也算是了了本尊的夙願,補足遺憾。本尊也不要你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至少這個民族你要替本尊守護下去!”
從蚩尤的話中蕭陽聽出了別樣的意味,既為自己得到他的認可而欣喜,同時也意識到這或許就是他的最終遺言了,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不能自已。不過不等他說些什麼,蚩尤就已經動了,這次不是點指在他眉心,而是右手五指張開,將蕭陽的頭頂心扣在了掌心裏。
刹那間,蕭陽就感覺到一股能量和信息洪流從蚩尤掌心鑽出,一股腦地衝進了自己的識海,這股信息磅礴浩大之極,最開始時他還能勉強保持清醒,但隨著信息量越來越大,衝擊得越來越猛,蕭陽就覺得整顆腦袋像是被千萬根針不停地紮著,臉龐因為充血而脹得通紅,一顆顆血珠從毛孔中滲透出來,最後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就此昏迷了過去。
而在蕭陽昏迷之後,蚩尤的動作卻是絲毫沒有停頓,反而再度加快了幾分,不僅將自己五千多年來的龐大記憶灌注進去,還不停地調動元神力量融入蕭陽的識海,開拓著他的腦域。他的元神力量雖然跟蕭陽不同,但本質上是一樣的,隻要將頻率調整過來就能被蕭陽吸收,雖然在這個過程中要消耗十之六七,但僅憑剩下的部分就能讓蕭陽一躍化龍,踏入一個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隻是,這些元神力量畢竟不是蕭陽自己修煉得來的,現在隻能蟄伏在他識海之中,等待他慢慢煉化之後才能完全收為己用。
蚩尤的記憶也是如此,除了關於修煉的基礎內容外,大部分都深藏在了腦海深處,隻有等以後蕭陽的修為日益精深,又或者觸及到跟記憶有關的東西,受到刺激後才會逐漸湧現出來。也幸好如此,否則就算蕭陽的識海已經頗為可觀也非被活活撐爆不可。
而相對於元神力量,兩人一脈相傳的真元傳承起來就要輕鬆多了,至少有五成被保存了下來。同樣的,這些真元也不能立刻被蕭陽取用,隻能暫時儲存在他身體的每一顆細胞之中,等待煉化。從這裏也能看出蚩尤讓蕭陽修煉戰神訣和大日真火經的一番苦心,沒有一年來對細胞容量的不斷開拓,如今他哪裏能容納得下如此海量的真元能量?
隨著元神和真元能量一起被不斷灌進蕭陽身體的,還有蚩尤身上集聚的龐大氣運,可惜,哪怕蚩尤是華夏三祖之一,也不能完全操控這些氣運,它們中的大半都散了出去,落在每一個華夏子孫身上,隻有一小部分才被蕭陽吸納,算起來連三成都不到。
但這三成也已經足夠恐怖了,有了它們,蕭陽以後的修行之路就能走得順暢之極,幾乎不會遭遇到任何瓶頸。這才是蚩尤留給他的最寶貴的財富!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元神、真元和氣運的不斷灌輸,蚩尤的身形也越來越淡,漸漸地有了不穩的跡象,但他的手卻沒有絲毫顫抖,依舊穩穩地落在蕭陽的頭頂上。
終於,當一整天時間過去,將一切想要灌輸的都灌輸進蕭陽的識海後,蚩尤再也支撐不住,身形劇烈動蕩,突然潰散開來,就此消失在了天地之間。留下的,隻有最後那一抹似欣慰,似滿足,似追憶,似惆悵的笑容,隻可惜,沒人看到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