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玲瓏公主

陽義初到北海,便遇到敖蛩這個老冤家。被其糾纏在瀚海城門外不得脫身。再加上西海睚眥再從中作梗,雖有應蛟為其擔保,但是那守門士兵左右為難之下也不敢輕易放陽義入城。

如此僵持,眼看城門口的人越聚越多,除了應蛟之外,那些圍觀的人群皆對陽義這個中原人滿懷敵意,指指點點,另外再有敖蛩在一旁煽風點火,立時將陽義孤立起來。所有人都叫嚷著要將這個中原來的‘臥底’給抓起來。

“應蛟,這姓陽的,殺了西海的鱷溟,分明就是與我龍族為敵,你身為南海龍太子不但不心向龍族反而與敵人為友,難道就不怕壞了我四海同心的結盟嗎?”敖蛩眼見將陽義孤立的目的達到,再次添油加醋,順帶著也罷應蛟饒了進去。

“敖兄,莫要再跟他廢話,你我何不聯手一起將這小子拿下,到時押送我西海聽憑母後發落,也算我西海欠你們東海一個人情。”睚眥素來心胸狹隘,他早已從敖蛩口中得知了陽義非但擊殺了鱷溟,還將自己的五弟,火焰狻猊獅鬃打成重傷,要不是因為是在北海的地盤上,以他那吃不得虧的個性,早就上去跟陽義開打了。暗付之下一個人又不一定打得過陽義,便以西海的名義拉著敖蛩一起上,如此一來,即便到時北海怪罪下來也有敖蛩跟著自己一起承擔。一舉兩得之謀,端得是打得一副好算盤。

應蛟見睚眥居然想不顧北海的麵子便要拉上敖蛩一起對付陽義,當下一步上前,道:“我說過,陽義是我的朋友,誰若敢動他,也得問問我應蛟答不答應!”

陽義與應蛟並肩而站,與對麵的敖蛩、睚眥形成對峙之事。大有一言不和合便要動手的架勢。

“青山難覓水長流,萬古波濤起憂愁;由來侯門是非多,富貴之身己不由。白首芳華一刹那,紅顏易老命難求。一念一瞬一羅預,一花一葉一須臾。”

就在場中氣氛極度緊張之際,一聲憂鬱的少女輕吟,自城內傳來,安撫住所有的人心,聲起處,但見脫俗孤傲的身影,聖潔無暇的狐裘,絕美傾世的芳容,在一眾北海龍族士兵的簇擁下分開眾人來到場中。

“見過玲瓏公主!”少女方一出現,在場眾人齊聲躬身行禮,就連敖蛩三人也不禁為其那孤傲貌美的氣勢所驚,不由的也跟著上前躬身見禮。如此一來,場中除了那個少女玲瓏公主之外,就隻有陽義一個人還是站直的。

“諸位都是我北海的貴客,既已臨門,怎能不入?”玲瓏公主輕點臻首,算是回禮,說完這一切,複又對著陽義道:“你為他人而來?還是為自己而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承諾?還是發自內心無怨無悔的責任?”

玲瓏公主簡單的幾句話,便將一場爭鬥消弭的無影無蹤,這讓驚豔中的陽義不禁對這貌美孤傲中透出一股憂鬱柔弱的玲瓏公主有了一個全新的評價,至於她後來的話或許別人聽不懂,但是陽義卻聽的明白,回道:“有些事情終歸是要有個了斷的,該來的終歸要來,躲也躲不掉。不該來的隻怕此生此世也不再會來。我雖然不知道前輩與你們龍家到底有著怎樣的恩怨關係,但是他欠你們的,由我來還,這既是承諾也是責任。”

“好一個不該來的此生此世都不會再來,你可知道有個人等了這一天已經等了七百年。七百年的歲月,隻為了一個等待,這樣的煎熬你知道有多痛苦嗎?他欠我們龍家的他這輩子都還不清,你又拿什麼還呢?”說到那個人,玲瓏不禁有些淒苦的無奈,那個人與她們龍家的姻緣本身就是個錯誤的結合。沒有感情的婚姻又怎麼會幸福呢?想到這裏,她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難道這就是生在公侯世家的命運嗎?隻有家族的利益,沒有自己的人生。

陽義不知道敖辰到底跟龍家有著怎樣的恩怨情仇的糾葛,但是他既然來了就要為敖辰了去他這生命中最後的遺願,道:“前輩還不清的,由在下來還;一時還不清的,就用一世來還。”

“唉!”玲瓏公主一聲輕歎,不知為何她那絕美的臉上始終掛著一絲淡淡的憂傷,似乎內心深處有一團化不開的愁事凝結在眉頭之上,道:“既然如此,你跟跟我來吧?有個人要見你。”

說罷,轉身向著城內走去。自始至終,玲瓏公主都不曾去理會那些躬身行禮的眾人,就連應蛟、敖蛩、睚眥這樣的三海太子,她都沒有去正經的看上一眼。

陽義隻是略微的沉吟了一下,便跟了上去,與玲瓏公主並肩而行。

眼看著陽義就這樣的被玲瓏公主請進了城內,自己還沒聽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當下匆忙上前一步勸道:“公主殿下,這陽義與我東海為敵,還殺了西海的鱷溟兄,此次來瀚海城,定然是中原派來我龍族的臥底,不懷好意,你怎麼能輕易讓他進城呢?”

敖蛩對陽義的惡意阻撓,讓玲瓏公主頓住了身形,並沒有轉身,隻是略微側臉,留給身後眾人一個優美的背影側麵,反問道:“那依你之見呢?”

“將他就地拿下,押往我西海,聽後母後的發落!”睚眥上前一步,先敖蛩一步開口說道。

“世事皆有定數,各人有個人的造化,當他拿到青龍戟的那一刻,他的命便已經與我北海龍家連在了一起。你西海有你西海的仇怨,我北海也有我北海的規矩。青龍戟是我北海的信物,昔日我龍家先祖有言,得青龍者守北海,守北海者主冰宮。睚眥殿下你讓玲瓏好生為難啊!”玲瓏公主的話雖然言辭委婉,實則語氣十分決絕。直接將陽義與北海聯係在了一起,絲毫不給睚眥反駁的餘地。

敖蛩見玲瓏公主如此袒護陽義,內心一陣妒忌、不悅。道:“他的青龍戟來路不明,說不定是在哪裏撿來的,還有待盤查。如此不明情由,北海便輕率的袒護與他,不怕因此傷了四海結盟,同氣連枝的盟約嗎?”

“我們隻認信物不認人,至於殿下所說的來路不明,就算陽公子手中的信物如殿下所說是撿來的,那也說明天意如此,我們也會遵照祖訓讓他入主北海冰宮,人我就先帶走了,如果你們有什麼意見的話,可以在五日後的峰會上再提吧,到時所有的後果我北海一力承擔,我玲瓏一力承擔!”說罷,轉身,帶著陽義向前走去,二人的並肩而行,卻不知為何,玲瓏公主的背影給人的感覺始終是那麼的蕭瑟孤獨。

看著逐漸走遠的玲瓏公主與陽義二人的背影,敖蛩氣的是雙拳緊握,咯咯作響。陰蟄的臉上閃過一絲怨毒,一聲輕哼,道:“峰會之後我看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神氣。”語落,帶著手下的一眾親兵怒氣衝衝的拂袖而去。

其他眾人見兩位當事人都相繼離開了,也都各自散去。場中隻剩下應蛟、睚眥和那個守門的士兵。

應蛟看了睚眥一眼,搖了搖頭轉身欲走。

“應蛟!你們南海真要與我們西海為敵?”睚眥見應蛟要走,想到之前鱷溟與敖蛩合起夥來陷害他的事情,導致應蛟從一到北海就沒有給他們西海的好臉色,還處處與他們唱反調,數次想要與他好好的和解一番,也一直沒有機會,今日剛好趁著這個機會,打算與他好好的解釋一下,徹底化解西海與南海的這點恩怨。

然而應蛟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依舊不緊不慢的向前走著道:“為不為敵,不是我們南海說的算的,要看你們西海以後的誠意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們西海跟東海做的那些破事,我應蛟還真羞愧與你們為伍。我不想與你們為敵,但也絕對不會與你們為友。”

“你……”睚眥熱臉貼了應蛟的冷屁股,為之一陣氣結。剛要發作,卻突然發現應蛟已經不見了人影。

瀚海城,北海冰宮大殿的一間地下密室內。

陽義剛被玲瓏公主帶進來時候,隻覺屋內一片漆黑,黑的他連身邊的玲瓏公主都看不到。還不待眼睛有所適應。黑暗中隻聽身邊的玲瓏公主道:“姥姥,你要見的人,玲瓏給你帶來了。”

“嗯!”一個滄桑略帶沙啞的聲音傳進了陽義的耳朵。極其的飄忽不定,似是從前方傳來,又似是從四麵八方傳來,以陽義的功力竟然也分辨不出這個聲音到底是自哪傳來的。

黑暗中,陽義倍加警惕,將全身的功力運與雙目之上,一道青光自陽義雙目爆射而起,在黑暗中猶如兩道集束光柱快速劃破漆黑,照射在密室的牆壁之上。

“你不用看了,你不到我的。”那個聲音好似看穿了陽義的心思,再次出聲,過了一會又道:“他讓你來,為什麼自己不來啊?”

陽義知道對方深不可測,運在雙目上的功力慢慢收了回去。深深為黑中之人的修為所驚駭,雖然他的武功還入不了江湖的一流之列,但是一身修為根基那可是經過兩個七百年前的絕頂高手一手調教出來的,不如對方也就算了,如今就這麼大點的一件屋子,卻連對方的位置都判斷不出來,可想暗中之人的武功已經高到何種地步,陽義暗自將自己連日來所遇到過的江湖高手一一與之比較,發現無一能與這黑暗中的老婆婆相比,即便是以喋血魔君之流隻怕也要遜色一兩籌不止。

平複了一下心情,陽義聲音有些悲傷的道:“敖前輩來不了!”

“他是不想回來,還是不好意思回來?”黑暗中的那個聲音有些微怒,繼而又自嘲的道:“敖辰啊敖辰,七百年的恩怨,你就讓這麼個小子來為你我之間做個了斷嗎?難道你就這麼討厭見到我嗎?”

“不是的,敖前輩不是那樣的人!前輩誤會敖前輩了!”陽義匆忙替敖辰辯解道。

“誤會?我誤會他了嗎?當年他嫉妒慕容楓拐走了他一直暗戀的北辰仙子,一氣之下離開北海冰宮,前往中原去找慕容楓比武,這一去就是七百年,音信全無。如今讓你這麼個小娃娃拿著我北海的信物青龍戟前來,他難道真以為有了青龍戟就能入主我北海冰宮了嗎?”黑暗中的聲音說到動情處,不禁有些激動起來。

陽義見暗中之人,如此看輕敖辰,不禁大怒,道:“前輩,晚輩雖然不知道你與敖前輩到底有著怎樣恩怨,你輕視我也就算了,但是敖前輩待晚輩猶如子侄,晚輩不容許你輕視他,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

想到敖辰的歸墟,陽義聲音不禁有些哽咽道:“前輩一個月前,羽化歸墟了!”

“什麼?”

“什麼?”

聽到敖辰的已經仙逝,黑暗中之人,與身旁一直都不曾出聲的玲瓏公主,無不大聲驚呼。

“他歸墟了……”暗中之人好像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語,好一會,方才緩過神來,語氣有些悲傷失落的道:“他是怎麼走的?”

陽義當下將那日不歸林裏的所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與之講了一邊,說完之後,整件密室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沉寂在一片悲傷的氣氛之中。

“唉!”一聲長歎,暗中之人,再次問道:“他走的時候說什麼沒有?”

陽義仔細的回想了當日的情形,道:“敖前輩的元神彌留消散之際,說他這輩子問心無愧,唯一一件遺憾的事,就是當年年輕氣盛一氣之下與北海冰宮斷絕了關係,他讓晚輩來代他守護北海冰宮。”

“除此之外,他就沒有再說別的了嗎?”暗中之人好像仍不死心,滿懷期待的繼續追問。

“千秋江湖,百年恩怨,難了世間兒女情;芳華易老去,紅顏白發生。多少少年英雄夢,霸業到頭一場空。待回首,看過往今朝,伊人已不在;空於此恨問蒼天,情為何物?此生又何必?”陽義輕聲念著敖辰當日英雄陌路時有感而發的對自己一生的悲歎,以及對人生最後的感悟。當時陽義隻是聽著有些悲涼,並不明白其中的含義,直到那日他在輪回鏡下看到自己的前世,看到廣寒仙子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才幡然領悟其中的悔意。如今在與這暗中之人的一番對話之後,他更加能夠體會到敖辰當年離開北海冰宮時,所造成的並不僅僅是他自己一生的遺憾,還留給了這黑暗中人漫長歲月,孤苦悲戚的等待。在這七百年的等待中,她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夠回心轉意,再回到她的身邊。然而……

陽義沒有在想下去,他也不敢再想下去,越是想,他就反而越覺得自己的心裏充滿了無限的愧疚,那是對前世的愧疚,那是對廣寒仙子的愧疚,那是對宓妃的愧疚。

“情為何物?此生又何必?哈哈哈!敖辰啊敖辰,你與我嘔了這麼多年的氣,到頭來你終於後悔了,你終於後悔了!哈哈哈!”那暗中之人突然像是悲傷過度,亦或是終於知道了敖辰的悔恨,不禁狂笑出聲。笑聲中蘊含著無匹強悍的內勁,在這密不透風的密室內,回旋傳當,震得整間密室嗡嗡作響,震得陽義與玲瓏公主的雙耳轟鳴如雷,幾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