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修被人從屋裏突然走出撞在了鼻子上,隻覺一股酸痛直灌腦門,眼淚那是止不住的往下流,不要以為這是宇文修被疼的流眼淚,那是因為鼻子本身與眼睛就有牽連,如今被這麼冷不丁的撞了一下,雖然沒有撞出鼻血,但是眼淚鼻涕倒是撞出了一大把。
宇文修在身後明月的攙扶與關切下一手捂著鼻子一邊擦眼淚一邊抹鼻涕,並且嘴裏還在不停的咒罵著將頭伸進了那間屋子裏,他現在心裏可是憋屈的很呐,本來是想上來找人的這人沒找到還被人平白無故的撞了一下,還把眼淚給撞了出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如今這幅模樣要是傳出江湖他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啊!一向自命為大俠的宇文修是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的,疼痛是小,麵子是大,所以為了維護他的大俠的形象與麵子,他必須要看看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撞了他宇文大俠的鼻子。
然而,當滿懷著一腔憤怒的宇文修看到跌坐在地的餘少卿是一位須發皆白,年事已高的老者時,不禁為之呆愣了一下,繼而匆忙甩開扶著自己的明月,上去攙扶坐在地上的餘少卿,語氣十分恭敬的道:“老人家,沒摔到哪吧?是小子魯莽,快起來。”
如今宇文修對餘少卿的態度與尊敬要是被太虛看到一定會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在太虛認知裏,宇文修這小子就是一個不尊老不愛幼的渾人,完全沒有絲毫的禮貌與修養。
其實太虛這是誤會宇文修了,宇文修這個人雖然出身市井,習得了一身無賴的痞氣,但其心思卻很單純,對於很多事物的判斷全憑自己的主觀意識,誰對他好他就會挖心掏肺的對誰好,誰傷害了他他就會始終認為對方是壞人,哪怕這個傷害是無心的也不行;宇文修之所以不尊重太虛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淩傲軒與敖辰的緣故,在他的心裏他始終認為淩傲軒與敖辰的歸墟消散都是太虛造成的,因此他從一開始就從心理上抵觸太虛。
在森羅大殿宇文修對年僅九歲的秋若寒心懷厭憎,那是因為秋若寒無意中將陽義給冰封了,所以他對秋若寒小小年紀身患絕症並沒有絲毫的同情之心。那時太虛給宇文修的評價是不知尊老愛幼。但是宇文修今天的表現卻又與太虛的評價截然相反,這也正說明了宇文修這個人性格的率真與坦蕩,毫無心機,喜歡與不喜歡都掛在他的臉上與言行中。
餘少卿在宇文修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掙開了宇文修的攙扶,冷哼一聲,道:“石總管!這天香酒樓什麼時候如此隨便了,這是哪裏跑來的冒失小子?”
石清風在見到宇文修與明月出現之時雖然有些錯愕,但是也知道她們二人的來意,當下對著餘少卿介紹道:“餘老息怒,這位小兄弟複姓宇文單名一個修字,那位是明月姑娘,他們是石某邀請來的貴客,在此出現想來是前來找我辭行的!如有冒犯之處還望餘老莫要怪罪!”
說到最後一句時,石清風將臉轉向了宇文修,宇文修見石清風對著自己頻頻眨眼睛使眼色,心裏暗自納悶,不明白石清風的用意,隻能順著他的話連連點頭道:“對對對,我是來跟你石掌櫃的辭行的。你們要是有事我就不打擾了,你們繼續忙你們的,我們先告辭了。”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餘少卿開口叫住宇文修道:“你不必離開了,你們有事就在這談吧!老夫走。”
“餘老留步,求求您再為我大哥想想辦法吧?”獨孤煙見餘少卿要走,匆忙追了上來將其攔住,再次開口懇求道。
餘少卿道:“老夫已經說過了,令兄之傷已經毫無轉圜的餘地,他還有兩個時辰的壽命你們與其在這裏對老夫糾纏不放還不如好好珍惜這兩個時辰,好好的聊聊,早早安排身後之事。”
獨孤煙徹底絕望,呆愣當場,就連旁邊石清風的輕聲呼喚也充耳不聞,隻是愣愣的站在那裏,兩行清淚自美目中悄然滑下。
“唉!”餘少卿見獨孤煙如此摸樣,也是有些於心不忍,畢竟相處了三十年,即便他性格再如何怪癖,也總會有一絲感情的,一聲輕歎搖了搖頭,自獨孤煙的身邊走過,這聲輕歎既是為床上的獨孤塵而歎,也是為自己而歎,充滿了太多的無奈。
宇文修與明月站在門外看著這一切,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卻也看出了個大概,看著餘少卿向著自己這邊走來,宇文修當即踏前一步,堵住了房門,將他攔住道:“老頭,你既然會看病又為什麼見死不救,救死扶傷是你們醫者的本分,這樣做可是有損醫德啊!”
一下子從老人家變成了老頭,餘少卿安能聽不出這是宇文修對自己的輕視,其實他對宇文修也沒有太多的好感,本來被宇文修撞了一下就一直有氣的他,此時見到宇文修又將自己攔住,不禁大怒,狠狠的瞪了一眼宇文修罵道:“臭小子,你知道個屁啊!老夫行了一輩子的醫,就是神公來了也的對我禮敬三分,豈容你一個毛頭小子來對老夫品頭論足!”頓了一下複又指著病床上的獨孤塵道:“他的傷,並非普通內傷,四股外來真氣再加上自己體內的真氣,五股真氣共存一體相互衝克,淤積膨脹,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難有作為了。”
宇文修並不知道體內真氣多了有什麼不好,更不知道互不統屬的真氣並存一體有什麼傷害,隻是很白癡的跟著餘少卿爭辯道:“不就是體內真氣多了點,有些膨脹嗎?放出點不就行了?”
餘少卿一臉驚訝的看著宇文修,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以天香酒樓的規矩這小子是怎麼混進來的,真氣膨脹,互不統屬,所造成的危害這一點是個練武之人都清楚,這小子居然不知道!還說什麼將真氣放出,自己的真氣到是好放,那別人注入的真氣怎麼放?再說了一旦自身的真氣出現膨脹淤積,就是想放你也放不出來,膨脹的真氣一般都是瞬間產生,首先衝破丹田,而後散與全身各條筋脈並將其震斷,輕者全身癱瘓,重者當場斃命!
明月在旁邊聽著宇文修的白癡言語秀眉微蹙用手扯了扯宇文修的衣服道:“你不知道就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真氣膨脹,互不統屬,彼此衝克,這是練武之人的大忌,是必死無疑的……”
明月簡單的跟宇文修說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待到明月說完,餘少卿點了點頭道:“這小丫頭說的不錯,臭小子,還是跟這位姑娘好好學學吧!真不知道是哪個師父教出你這樣的蠢徒弟!放真氣,虧你想的出來,真氣乃是練武之人修成的內在之力,一身精華所在,但是一旦修煉出現偏差便會導致真氣錯亂膨脹、不受自己的控製,甚至是走火入魔神智不清,到那時無論是誰都難逃一死,老夫活了一輩子就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能夠將別人的真氣給釋放出體外的。”
麵對明月的解釋和餘少卿的鄙視,宇文修依然力爭道:“誰說真氣不能放,隻是你沒見過罷了!”
“好好好!”餘少卿發現宇文修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跟他也解釋不清楚,連說了三個好,擺了擺手道:“老夫見識淺薄,沒見過那樣的人,既然宇文大俠如此急公好義,自己為何不去救人,又何必在這裏跟我一個老頭子說個沒完!”
宇文修見餘少卿如此倚老賣老,氣的滿臉通紅,一咬牙道:“老頭我若真能將他體內的真氣放出來,他是不是就死不了。”
餘少卿道:“不錯,不過你說的那種做法是不可能的。這三十年來我一直在想辦法將他體內的真氣疏導融合,卻都沒有成功,所以你想將他的真氣抽離體外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就在二人爭執之際,那邊躺在床上的獨孤塵突然不住的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緊跟著噴吐而出,染紅了他的胸口。
獨孤煙與石清風急忙上前攙扶為其撫背拍打順氣。宇文修也放棄了阻攔餘少卿,湊上前去觀望。
看著麵色愈發蒼白的獨孤塵,宇文修雖然與之素不相識但是他感念石清風對他的盛情款待,在內心暗暗下定了決心,不管成不成功都要試一試了。
“老頭,你過來!”
宇文修這突然的一聲大吼,將屋內所有人都驚顫了一下,站在門口沒了宇文修的阻攔並沒有急著離開的餘少卿道:“臭小子,你叫我也沒用,他的傷已經無力回天了。”
“娘的歪歪,臭老頭,今天小爺就讓你開開眼,長長見識,無力回天?隻有那些庸醫才會說出這話!”
“你……”餘少卿的醫術是僅次於神公的,在江湖上的名氣自是不必多說,如今被宇文修說成是庸醫,頓時有些氣結,過了好一會才道:“我是庸醫,好好,那就讓老夫這個行了一輩子醫的庸醫看看你宇文大俠的手段。”
宇文修讓石清風將獨孤城扶做在床上,石清風一臉疑惑道:“宇文兄弟,這可關係到我們莊主的性命,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真能醫好我們莊主嗎?”
宇文修道:“醫我是醫不好,還是得靠那個老頭,不過老頭剛才也說了隻要將你們莊主體內的真氣抽離出來,他便死不了,這個我到是可以做到。”
獨孤煙像是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臉希冀的看著宇文修道:“小兄弟若真能救我大哥,碧霞山莊上下感激不盡。”
宇文修道:“我盡力吧!”
這時明月突然走了過來道:“宇文修,獨孤莊主的傷情就連餘神醫都束手無策你又能有什麼辦法?切不要誤了獨孤莊主的性命。再說了這真氣在他人體內你又如何能夠抽離?”
宇文修知道明月這話是為他好,讓他不要強出頭,一臉認真的看著明月道:“難道你忘了秋若寒那小子了?我能讓他不死,如今獨孤莊主與那小子情形相似,我一樣能讓他活著。人命關天,隻要有一絲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
經宇文修這麼一說明月想到數日前在森羅大殿的情形,雖然不知道宇文修是用什麼方法做到的,但是那種方法確實很適合現在的獨孤塵,遂不再多說什麼。
他們二人的對話被重傷中的獨孤塵聽得真真切切,隻見他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宇文修,語氣虛弱的道:“宇文兄弟宅心仁厚,獨孤塵佩服之至,這位姑娘放心,宇文兄弟盡管施為便是,如若在下有個三長兩短那也是天意如此,與宇文兄弟無關;如若僥幸不死,來日我定於宇文兄弟浮一大白。”
他這番話既是說給明月聽的,也是說個獨孤煙與石清風聽的,讓其知道,無論結果如何都不要去為難宇文修。
“哈哈哈!”宇文修大笑道:“雖然我與你素不相識,也從來都沒聽說過你,但是就你今天的這番能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話我宇文修就敬你是個人物,是個英雄。既是英雄又豈能如此隕落,不為別的就為能與你這樣的英雄開懷暢飲,我定當全力以赴。”
宇文修的笑聲充滿一股隨意和灑脫,充滿一種不屈與敬意。這是對天的不屈,這是對獨孤塵的敬意。這笑聲感染了屋內所有的人,就連餘少卿此時也因宇文修這豪放的一笑所動容,不知為什麼他有種感覺,獨孤塵在即將身隕之際遇到這小子,或許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轉折。
明月看著充滿豪氣的宇文修,雙目中漸漸有些迷茫起來。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宇文修了。從相識到現在,她看到了宇文修的膽小、看到了他的猥瑣、看到了他的神勇、看到了他的無懼、如今又看到了他的豪放,她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宇文修,或許都是或許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