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此時他閉上了眼睛,我才能放心大膽的去打量他。
他的身後就是朝西向的窗戶,下午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照了進來,斑駁的光線灑在他的臉上。他白皙的臉上泛著一抹倦意,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那濃密的眉毛、高挺的鼻子、絕美唇形也透著一股疏離感。
不,確切的說他的每次呼吸、每個毛孔都散發著要與我決裂的信號。見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意,我對他的最後一抹幻滅也盡散了。
我收回那抹愛戀的目光,語氣沉沉的說:“蘇總,我不太理解你這兩個字的意思。你是讓我從你的辦公室出去,還是從佳禾出去,或者是從你家出去?”
他長而翹的睫毛迅速抖動了幾下,然後閉著的雙眼倏地就睜開了,犀利的眼神裏藏著隨時都可能燃燒起來的火種。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你就那麼急迫的想從我身邊離開去找白銘安嗎?”
我攤攤手:“隨你怎麼想。”
他陰鷙的點點頭:“你那麼想走,我自然不會留你。但你是佳禾的會計總監,又是我兩個孩子的媽,在離開前我們得把這些問題解決妥當。但我最近得忙公司的事,等忙妥後,我們在對此問題進行詳談。在此之前,希望你能記住你目前的身份,把你該做的事情和應盡的義務都做到位。”
我們曾經分過好幾次手,理由各不相同,但他這次對待分手的方式卻要比之前理智。至少他沒有直接把我從公司趕走,沒把我從他家攆走,而是讓彼此把情感問題暫放一邊,先去解決其他事情。
這說明他對待這段感情沒那麼衝動了,已經有了很強的理性,也說明分手一事是他也深思熟慮過的。
先提分手的是我,我本該瀟灑的轉身,留給他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讓他去懊悔自責。但目前的情況卻和預期的相反了,當他同意分手的這一刻,我卻更不舍了。
也許是因為年歲的增長,年紀越大就越害怕改變現狀,就越怕重頭開始;也許是因為從未放下過這段感情,知道這次分手後是真的不可能再有轉機,才會更加不安惶恐。
但我隻能任由這些小情緒在心底瘋狂滋生而不會言說半句,因為分手已成定局,我即使暴露自己的難過也不會改變任何結局,反而會招他反感,被他輕視。何況我早已過了低頭哀求的年紀,事已至此,哪怕前途布滿荊棘,我也隻能前行。
即使我的心裏裝滿了眼淚,但我還是露之以微笑:“可以,我會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把該做的事做好。也希望你能加一把勁兒解決好公司的事,這樣一來,互不耽誤。”
我說完,在他陰冷的凝視下轉身離去。回我辦公室的路上,我的心就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心裏的風在裏麵肆意吹蕩,讓那些陰鬱的情緒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關上辦公室的門,我剛準備宣泄一場,可眼淚剛掉落就有人敲門。
是周明華來找我,說是積攢了一大推文件需要我簽字。
我強顏歡笑:“那拿過來吧。”
我對工作的要求向來嚴格,任何下麵的員工送來的資料,我都會過目一遍。但我今天的心情實在是太差了,壓根沒有精力再去審閱一遍。加上之前每次審閱都沒發現有錯誤的地方,我也就更沒多想了。
簽好後,也到了下班時間,我讓周明華把這些文件拿去歸檔後,便給徐康俊打了電話,想問問他有沒有接到小小。
電話是通的,卻沒人接,我便尋思著他可能是不方便接聽吧。大概5分鍾後,他給我發了一條短信過來,沒有文字內容,隻有一張照片。
我起初沒有認出照片上的人是誰,在仔細的辨認之下,才把這個滿臉皸裂、頭發剃得極短、穿著過時的紅色襖子的人和小小聯係在一起。
曾經那麼可愛漂亮的小女孩,竟然在被他人收養了幾個月後,就整個變了樣。連我一個外人都看得極為心酸,更不用說徐康俊了。
我知道他現在的情緒起伏肯定很大,便簡短的回複了一條短信:“找到了就好,不管怎麼說,苦日子算過去了,期待你們早日歸來。”
這時差不多也可以下班了,我鎖了門就快速溜出公司回了家。金玲最近還在與我們同住,我怕我與蘇嶸生鬧矛盾的事被她察覺,這回家的路上一直想著要找個借口讓她回自己家去。
實在不行,就以我們想去她家玩為借口,我帶著孩子們都住到她家去。免得我和蘇嶸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弄得整個人都尷尬。
我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的六點多了,這個時候孩子們都已經從幼兒園回來了,我在敲門沒有應答後用鑰匙打開門時,才發現整個家裏空無一人。
我把三間臥室也找了一個遍,並不見孩子們的身影,而且他們的書包也不在,這說明他們還沒有回家。
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莫非此次離婚,蘇嶸生想要孩子的撫養權,所以先把他們帶走並藏了起來?
想到這裏,我一下子就慌了起來,甚至全身的汗都冒了出來。慌歸慌,我還是盡量穩住情緒先給保姆打了電話。
“阿姨,你好,我剛回家,卻發現你們都不在家裏,是怎麼了嗎?”
阿姨那邊有電視機的聲音,她笑著說:“是先生說你們今天會在外麵聚餐,說放我半天假,所以我下午就回家了。”
“哦,是嗎?那是誰接的孩子們?”
“這我不清楚,應該不是蘇總就是孩子們的外婆吧。”
“那行吧,你休息,我再給他們打個電話問問。”
我掛斷電話後,又給金玲打了一個過去。她接通後便笑著說:“瀾清,有事嗎?”
“媽,子遇和子奚呢?”我一時心急,就把那個藏在心底的稱呼叫了出來。但我並沒有意識到這個情況,見她一直沒回話後又著急的追問:“金姐,你現在在哪裏?”
再開口時,她的聲音變得顫抖了:“瀾清,你剛才叫我什麼?”
我以為她聲音發抖是因為孩子們真出了什麼事,以為她這句話是在暗示我什麼,我怕自己會聽到什麼勁爆的東西而摔倒,便用手扶住了牆:“我叫你金姐啊?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甚至在心裏默默的合計,金和警一個前鼻音,一個後鼻音,但聽起來卻有些相似,莫非她是在暗示我報警?
如此想著,我已經走到座機旁邊想撥號了,這時她卻說:“在你叫我金姐之前,你還叫了我什麼?”
我雖然心浮氣躁的,但覺得這或許是她在暗示我什麼,我還是逼著自己去回想:“我問你子遇和子奚現在在哪裏啊!”
“在這句話之前呢,你叫了我什麼?”
我這才想起來,我剛才叫了她媽……
我的大腦瞬間變得空白,而她沒等到我的回答便對電話那端的人說:“嶸生,瀾清剛才叫我媽了,她叫我媽了!”
而蘇嶸生則帶著一抹笑意說:“那挺好的,不過她外表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內心卻很敏感。我估計她還沒做好與你完全相認的準備,你給她時間適應吧。”
“好好好!”雖然看不到她的樣子,但我都能猜到她緊張激動得臉部哆嗦、點頭如搗蒜的樣子了:“瀾清,孩子們在我們這兒呢,我們在吃飯。嶸生說你身體不舒服,那你就在家休息吧,他待會兒會打包食物帶來給你。”
我完全沉浸在我剛才叫了她媽媽的氛圍裏,整個人都是慌亂無章的。知道孩子們並沒有被蘇嶸生帶走後,我也就放心了些,說了聲“恩”就把電話掛斷了。
掛斷後我在家裏來回走了好幾圈,一直在想待會兒金玲回來後,我該怎麼麵對她?
是直接裝傻裝失憶,裝作剛才那一出沒有發生?還是跨過心理的障礙,什麼都不說不問,直接以媽相稱?或者晚上兩人拉著手互訴衷腸,把所有的芥蒂和疑慮都拿出來講出來,再擁抱言和?
我想來想去都沒能想出個完美的解決辦法,我幹脆什麼都不想了,先去洗個澡清醒下再說。至於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情,那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
泡了個澡後,我感覺我整個人都清爽多了,換了套家居服後我坐在臥室裏吹頭發,隱約間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
我便迎了出去,沒想到進來的人隻有蘇嶸生。
我攏了攏眼前的頭發:“金玲和孩子們呢?”
“我讓金姐帶孩子們去她家住了。”
我有點不信:“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很害怕麵對金姐,加之我和你的問題也需要解決,所以我把他們暫時支開了。”
他的話倒是說中我的心坎了,我默了默,看了他幾眼後什麼都沒說,直接轉身進了臥室。
蘇嶸生後來也跟了進來,他接過我手裏的吹風機說:“我把你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