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嶸生給出的限定時間裏,並沒有人主動認錯。
這其實在大家的預料之中,犯錯之人肯定抱有僥幸心理,不可能輕易認罪的。
當天下午,公司在找設計院重新設計圖紙時,還成立了專門的調查小組。
每一個人都被調查小組叫去問話,壓抑的氣氛讓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每個人說話做事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在這敏感時期被人揪了小辮子。
這一天我也被調查小組叫去了,為首的組長是一個中年女人,微胖的臉上戴著一副金邊眼鏡,但鏡片卻遮擋不住她淩厲尖銳的眼神。
她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我還沒坐定她就突兀的問我:“羅主任,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若我們抓到出賣公司的叛徒,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懲罰他。”
我笑笑:“我隻是秘書部的一員,這個問題還真不在我的職責範圍,所以我不想做這種假設。”
她十分陰詐的笑了一下:“羅主任是第一個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的人,不知道是真磊落還是假鎮定。”
她這話頗具含沙射影的意思,我當即就有些沉不住氣兒:“蘇總命你擔任調查小組的組長,就是希望你用確鑿的證據揪出出賣公司的人,而不是讓你把每個人叫進這裏試探。你這樣的工作效率,還真是對不起蘇總乃至整個公司的厚望!”
自出事以來,蘇嶸生因這事極具煩悶,好幾晚都是在書房的沙發上睡著的。我看著他幾天就瘦削下來的臉,心裏紮實心疼,一心盼望著快點找出內奸,了了他心頭的煩緒。所以在看到調查組組長這種辦事作風時,我才會沒壓住脾氣。
沒想到她卻揪住我的態度不放,陰陽怪氣的說:“羅主任,你這是惱羞成怒了吧?”
我光明磊落,沒在怕的。站起來“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組長,若你沒有我偷竊圖紙、出賣公司的證據,那我也不陪你玩這麼幼稚的遊戲了,我要回崗位工作了。”
我說完就走,可剛把門打開,她就換了個語氣,煞有其事的說:“羅主任還真是心浮氣躁,連這點耐性都沒有。那我也不和你轉彎了,過來吧,我們來看點東西。”
她說著把電腦的顯示屏轉向我,當我看完那幾個剪輯在一起的視頻時,我的後背都滲出冷汗來了。
這個調查組竟然把之前設計師給我U盤的視頻與公司出事當天、我向徐康俊打聽情況的視頻剪輯在一起了。
再傻的人看完這些視頻,都會浮想聯翩到很多東西。和慌亂相比,我更多的感覺是無語:“組長,我不明白你給我看這兩個視頻的意義,但我可以解釋的。”
她似笑非笑的盯著我:“你說。”
“第一個視頻是設計師拜托我把U盤交給蘇總,事實上我當晚就交給他了,並從未打開過;第二個視頻則是我上班後感覺到公司氣氛不對,見徐康俊從蘇總辦公室出來,便好奇打聽了一下而已。”
她雙手合十放到桌上,整個身子前傾:“那我倒想問問你,當天進出會議室的人很多,你怎麼隻問徐康俊?”
“那是因為我剛到公司,和其他人都不是很熟。但我和徐康俊曾一起去溪縣出過差,比較熟絡而已。”
她加快語速,就像再逼問犯人一樣:“不止吧?據說上次聚會,你還幫忙照顧他女兒了!”
我哭笑不得:“徐總離異帶孩,他要應酬孩子卻不乖,而我又比較喜歡孩子,就把他女兒接到聚會的地方了。以組長之見,難道幫同事都有錯嗎?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把孩子帶到聚會場所也有錯嗎?”
她搖頭:“蘇氏向來是個頗有人情味的公司,對員工的私生活並不關注。但公司目前的狀況你也知道,我們就對著重留意了這些方麵。而你和徐康俊的種種跡象都有些可疑,不得不引起我們的注意了。”
我真的很冤枉,但在她咄咄逼人的話語下,還是緊張得吞了好幾口口水:“怎麼可疑了?”
她卻不說話,又給我看了另一段視頻,是肖姐接受調查時錄的。
肖姐說:“我們一起去溪縣出差時,我在羅主任的箱子裏看到男士的衣物。羅主任說那是她溪縣的前男友的,但我們在溪縣的那些天,並未見到她與前男友聯係。而且她一回賓館就找借口回房間休息,很巧的是徐總的房間就在我隔壁,我有事找過他幾次,但他從未開過門,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怎麼的……”
肖姐這番話極具暗示意味,簡直就是在變相說我和徐康俊有一腿。我當時一口老血都要被氣得噴出來了,但我還是竭力克製。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是你們用幾個簡單的視頻和他人的幾句閑言碎語就斷章取義的結果。”
我說完推開門就走,她在身後說:“你若不認罪,那我隻能把這些東西提交給蘇總了。”
聽到蘇嶸生的名字時,我愣了愣,但這絲顧慮很快就消散了。
我問心無愧,而那些關於我和徐康俊有私情的指控,他作為我的戀人和公司老板,更能為我正名了。
“隨便你!”我說完這些話就徑直回辦公室,陳雪愛見我表情不好就問我怎麼了,我說沒事兒,工作吧。
我話音剛落,那個調查組組長就出現在走道裏,一身得意的進了蘇嶸生的辦公室。
我雖然假裝不在意,但其實眼睛總會情不自禁的往蘇嶸生的辦公室瞟。
差不多半小時後,她才離開,臨走前還得意地仰著下巴,機具挑釁的衝我眨了眨眼。
其他幾個秘書也注意到,三個人便湊到我旁邊:“羅主任,那肥婆衝你眨眼是什麼意思啊?”
我並不想談這個話題,便輕描淡寫的說:“她可能是眼睛痛吧。”
整個下午我的心都一直提著,總擔心蘇嶸生會聽信了她的話。但直到下班,蘇嶸生都沒從辦公室出來,也沒叫誰進去。
下班時間一到,大家都三三兩兩的約著下班。李麗她們叫我一起走,我說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她們就先走了。
我坐在秘書室裏等蘇嶸生,但天都快黑了,還是不見他出來。我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事兒,這才去敲門。
沒人應聲,我手腳並用的推開門。
蘇嶸生就半靠在椅子上,眼睛閉著。我走上前輕輕的叫了他一聲:“喂,你睡著了?”
他這才慢悠悠的睜開眼,整個人都很疲乏的樣子。就那樣半睜著眼睛看了我好一會兒,就像不認識我一樣。
半響後,他才慢慢的來了句:“你怎麼還沒走?”
那語氣,有點疏離,又有點怨恨。
我咬了咬唇:“我等你呢!”
蘇嶸生“哦”了一聲:“你先回去吧,我加班。”
他的整個眼神和語氣都不同往常,這說明那個組長和他說過我和徐康俊的事了。而他的種種態度表明,他似乎信了她的話。
那一刻我覺得很委屈,感覺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當初為了拿下那塊墳地,我媽為了幫我而忍痛割愛,四處勸說。我從沒想過讓蘇嶸生知道這件事,我不想邀功,更不想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
我想詢問他的話都到了嘴邊,但最後又咽了下去。
蘇嶸生既然沒開口問我,那說明他對這件事還存有疑慮。現在我若主動逼問,很可能會適得其反。但隻要給他點時間,我相信他能查清楚,還我和徐康俊一個清白的。
這樣想著,倒也安慰了些,我便先回了家。
但我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
當晚蘇嶸生沒有回家,電話也是關機的。自我上次流產住院起,蘇嶸生便是我隨叫隨到的對象,像這樣徹夜聯係不上還真是第一次。
說實話,我心裏挺亂的,那種我與蘇嶸生要徹底玩完的第六感越發強烈……
這一夜我也沒怎麼睡,半夜時一度想和徐康俊聯係。想問問他知不知道我們被冤枉的事情,一起出謀劃策證明自己的清白,但我最終沒那樣做。若調查組的人真懷疑我們,那肯定會密切的監視我們的通話記錄和在公司裏的互動,這種敏感時期,不聯係大概就是最好的保全方式了。
我五點多就起來了,坐最早的公交車到了公司。
我到公司時天空還是灰蒙蒙的,除了蘇嶸生的辦公室亮著燈外,其他地方都陷入一種黑暗的光影裏。
我穿著軟底的布鞋,走在用大理石鋪就的地板上,幾乎發不出一點聲響。我走過去剛想敲門,就聽到裏麵的人說到我的名字。
我怔了一下,有些訕訕的收回手,原本想回避的,但雙腿就像被什麼東西定住了一樣,難以移動。
“蘇總,這是我們今天調查的所有有關羅瀾清的資料!”這個聲音正是調查組組長的。
辦公室裏半天沒人說話,大概過了五分鍾之久,蘇嶸生才說:“我不想細看,你大體說說吧。”
組長聲音很洪亮的樣子:“我們查到羅瀾清與劉增發關係匪淺,她媽媽是劉增發的親妹妹。”
她頓了頓,接著說:“撇開這層親戚關係不談,在我們公司與劉家達成協議簽訂了合約後,劉家的每一戶人家又都收到了一筆不小的彙款,金額都是100萬。”
聽到調查組長說這些話時,我全身都氣得發抖了。
我真想推門而入去辯解,但是我又不知道她所說的是真是假。若冒昧闖入,隻怕不僅討不到好,反而會更加為難。
我繼續待在那兒,想聽聽蘇嶸生會怎麼說。他的聲音不大,但情緒顯然不太平穩:“那羅瀾清和徐康俊的賬號呢?”
“羅瀾清的賬戶裏沒有可疑的賬目,但徐康俊的卡裏卻多了一筆800萬的彙款,彙款日期與劉家的人是同一天、同一賬戶。”
那組長說完後,見蘇嶸生沒說話,又說:“不過羅瀾清和徐康俊以及劉家人都關係匪淺,若是每人都分她一點,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裏麵又是一陣沉默,半響後,蘇嶸生聲音沙啞的說:“羅瀾清和徐康俊上班後,把他們叫到我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