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一邊把飯豆與新鮮杮餅收拾出來,一邊笑道:“姑娘昨兒還念叨著,要去買些飯豆回來煲湯吃,要奴婢說,李家二姑娘可真懂姑娘心思。”
劉稻香笑著朝門外喊:“青絲,快些去大廚房看看,問問今兒有沒有買豬腳回來,若是有,便讓廚房裏收拾幹淨送過來,我正好拿來燉個豬腳飯豆湯。”
想起豬腳的膠質,還有粉粉的飯豆煮得稀巴爛,吃一個湯,粘香中帶著糯粉,真正是要把人的舌頭給吞下去。
青絲放下手中的活,便出了門。
“姑娘,可要吃個杮餅?”青梅繼續收拾著李翠花托人捎來的東西,除了杮餅和飯豆外,還有李三嬸做的白辣椒,以及幹豆角之類的。
劉稻香才要應下,青絲去而複返,搶先道:“姑娘,隻怕你要吃不下了。”
“咋了?”劉稻香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青絲行到她跟前,方才答道:“姑娘,老宅那邊的那位老夫人來了。”
劉稻香眨巴眨巴眼兒,她今天肯定是醒來的方式不對。
春嬌笑道:“青絲,你沒睡醒吧,咱們可是在青州城,沒在三十裏村。”
別劉稻香不相信,便是在一旁分線的春暖與春嬌都不信。
青梅放下手中的柿餅,皺眉道:“姑娘,你忘了,今年秋收後,各地秀才要進城參加鄉試。”
然,劉齊氏的麼兒子劉旺貴也在此例。
“就他那吊車尾的成績?”劉稻香一點都不信他會中。
青絲忿忿道:“說不得,是想來打秋風的。”
劉稻香想的卻不是這一方麵,她反問道:“我娘跟我外婆婆可知?”
青絲連連擺手,一臉笑意地答道:“不知,不知,要奴婢說,舅夫人雖還不太通咱大周內宅的手段,可她打發人先來送信了,說等會兒,就讓那位老夫人直接來見姑娘。”
劉稻香抬眼看向外頭,秋意已漸濃,想著,是該叫春暖給自己多做幾身新襖子了。
“不知就好,傳我的話下去,莫要叫我娘跟我外婆婆知道了,這樣的人找上門,沒得平白糟蹋了咱們的好心情。”
在劉三貴這個便宜爹跟前,她們娘幾個還裝裝麵子,劉三貴不在跟前時,嘿嘿,甭管劉齊氏是何許人,她都不會有好臉色。
“春嬌,你去把人引到花廳那邊,莫要帶到這邊來,省得被丫頭、婆子們瞧見,傳去我娘耳朵裏。”
春嬌自去辦這差事不提,青梅借機又詢問:“姑娘,不如讓奴婢去老夫人院子裏吧,正好,李二姑娘送了不少柿餅來,聽說老夫人的牙口越發不好了,想必她會喜歡易嚼的柿餅。”
劉稻香笑眯眯地答道:“我本還想吩咐你來著,這麼一打茬,到給惱得忘了,你去吧,多撿些,叫上我娘和我外婆婆一起摸兩把。”
“姑娘,那你可得給奴婢零花錢呢!”青梅一點都不懼自家主子,笑嘻嘻地討著好。
還沒出門的春嬌聽了一耳,哈哈大笑,隻道,青梅這一去,必是給老夫人和夫人送錢的,也難怪她要跟姑娘討錢。
劉稻香抿嘴笑道:“春嬌,你們四個能耐各有不同,你擅長出門打聽消息,而青梅卻更適合幫我管著這院子裏裏外外,你以為她像你,沒事兒就能出去摸兩把。”
青梅更是順竿子往上爬:“還是姑娘最懂奴婢,能學會摸鬼胡子,對奴婢而言,已經很不易了。”
春嬌見此,知道自家姑娘必會給青梅賞錢,跺了跺腳,長辮子一甩,嘟著小嘴說道:“姑娘,你好偏心。”
劉稻香白了她一眼:“要不,你摸牌贏的錢,咱倆五五分帳,我便允了你,但凡輸了錢,自可來我這兒報帳。”
春嬌自然不幹:“姑娘這是想打劫奴婢的荷包呢,奴婢才不上當,奴婢這就給姑娘去辦差事。”
說完,人跑得比兔子還快。
惹得屋裏剩下的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青梅這時,已經撿好了一包柿餅,劉稻香已叫春暖去取了錢匣子回來,從裏頭取出半吊錢交給青梅:“快去,快去,我估摸著,我娘這會兒應該看著那兩臭小子寫完大字了,還有,記得提醒我娘跟外婆婆,空肚子時,莫要吃柿餅,也要叫她身邊的丫頭記著,一天莫要貪嘴多吃。”
青梅又問:“姑娘,這是為何?”
劉稻香自然無法跟她說,空腹吃多了傷胃不說,柿餅吃多了,容易得結石。
“哎,我不記得在哪本雜書上看到的,說吃多了會傷肚子還是啥的,記不太清了,總之,莫要一天吃太多,嗯,叫我外婆婆留點肚子出來,晚上好吃那豬腳飯豆湯。”
青梅記下這話,自不必再提,青絲與她一同出了門。
剩下春暖留下來伺候她,春暖圍著她左瞧右看。
劉稻香被她繞得頭都發暈了,問道:“我說春暖,你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繡繡花,給你家姑娘我做個安安靜靜的小美人,不成麼?”
春暖早習慣了劉稻香的調侃,自不會臉紅啥的,反而說道:“姑娘,你就這麼素麵朝天的去見那老婆子?”
劉稻香眼珠子一轉,拍手笑道:“自然不行的,快,給我打些水來,我要梳妝。”
當她梳好妝,再行至花廳時,劉齊氏已經坐在那裏吃了三杯熱茶,剛好被小丫頭繼上第四杯。
正準備捏塊芝麻糖片甜甜嘴時,門口光線一暗,她心中有所感應,抬頭看去時,驚訝得手中的芝麻糖片又掉回盤子裏。
嬌粉珍珠青裏藏,玉扇金釵風裏搖。
蜜合秋衫桃花鮮,撒花罩裙步生蓮。
劉稻香捏著帕子的手,輕輕地撫過胸前,劉齊氏的眼眶頓時紅通通,毫不掩飾內心的嫉妒與羨慕,心中算計著,一個紅寶石如意祥雲金項圈,得值多少銀子啊。
隨著劉稻香的走近,劉齊氏越發瞧得清楚上頭的紅寶石,個頭兒比尋常的還要大,顆顆勻稱,都有黃豆粒兒那般大小,打磨得十分通透且圓潤。
但看這兒水磨的工夫兒,沒有百兩銀子是買不下的,劉齊氏瞧得一陣肉疼,心中暗罵敗家小娘們,就這一個項圈的錢,都能在三十裏村買上好幾十畝上等良田了。
劉稻香的嘴噙起一絲笑意,隨意地往這邊一看,隨行而來的金釵立即醒悟過來,暗中伸手捅了捅劉齊氏的後背。
劉齊氏這才醒過神,按下心中的陳酸味兒,堆起一臉笑意,說道:“四丫頭越發生得標致了,這一晃又是大半年,你抽條得越發利害,若不是來了你舅舅家見你,隻怕在街上碰到,我也是不敢認你的。”
這時,劉稻香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春暖笑眯眯地答道:“老夫人,您老記錯了,我家姑娘行二,外頭人都尊稱一聲二姑娘。”
劉齊氏又是一陣心塞,暗罵春暖是個沒眼力界兒的,一點都不會說話辦事。
逆光而來的劉稻香微微眯起雙眸,笑得十分清甜:“春暖說得沒錯,您老是該稱晚輩為二姑娘。”
她爹又不是眼前劉齊氏親生的,自然不用序齒的。
劉齊氏聞言,一臉褶子的老菊花臉皮抖了抖,隻是個討人嫌的死丫頭,生來就與她相衝。
“好,好,好,快些過來讓奶瞧瞧,哎喲,不愧是咱三貴的娃,生得標致不說,這麼些年,養得也越發嬌嫩了。”
劉稻香暗中示意春暖接話。
春暖立即會意,滿麵笑意答道:“哎喲,老夫人您可真會說話兒,咱家姑娘多清貴啊,自然是要嬌養著,咱家夫人啊,可是把三位姑娘都養得嬌滴滴的,莫說連菜園門開在哪邊,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呢!”
春暖自來了劉家後,早就聽說劉齊氏以前是如何對自家三位姑娘的,春暖可是很護主的,她家主子多好的人兒啊,這劉齊氏就是萬惡的老虔婆,春暖對她的恨意如同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春暖這話啪啪啪地打了劉齊氏的臉,隻因,劉三貴一家沒有單門獨戶之前,是老劉家四個兒子中,日子過得最苦最窮的一房。
誰有會知道,劉三貴分出去後,會借著媳婦遲來的嫁妝,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即便是到了現在,劉齊氏都不知道,劉三貴之所以能發達,全因自家二閨女的努力。
“嘿嘿,是呢,咱村裏誰不說你姥爺留下來的老宅地是個旺福地。”劉齊氏這是還不死心。
劉稻香懶得與她打太極,直言道:“您老說的那些,我可還沒出生,也不知情,不過,我爹與養爺都說過,那是姥爺臨終前親口說的,那老宅地傳給我爹呢!”
劉齊氏心中氣悶,死丫頭還是那麼猴精猴精的,一點虧都不願吃。
眼看著劉齊氏的話越發不著邊際,金釵忙提醒道:“老夫人,咱們不是給二姑娘家送些吃食來麼?再說,四爺也十分想念咱三爺呢!”
金釵之所以會如此說,是因為她已暗中投靠了劉旺貴與縣令千金。
今兒,她的主要任務便是看住劉齊氏,莫讓她又把事兒給辦砸了。
劉齊氏這才想起自己為何而來,示意金釵把重陽節禮拿了出來,笑道:“你家四嫂閑來無事,便在家中做了些蛋酥重陽餅,聽說,她這方子還是以前隨她爹在另一地為官時,她娘從那時的上司夫人手上得來的,這方子啊,可是出自宮中呢。”
劉稻香徑自落座在主位,聽了她的話,連眼皮子都懶得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