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即氣又惱,拿小手扯著手帕子道:“那位當真一點都不念血脈親情?”
鍾蓮兒再次歎氣:“哼,若不是同族,若非我還有點用,你以為,那位會管我們一家子的死活?自從爹爹去世後,咱家的日子越發不好過了。”
來自族裏的壓力,快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綠珠垂頭喪氣地說:“可是,咱們先前從九生那裏探話,不難聽出,劉家二姑娘與那張老爺隻怕把方子捏得死死的。”
“張老爺人精著呢,我這點道行壓根兒就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想捏死我,就如同想捏死一隻螞蟻,我原還想著,這張老爺不好下手,便從劉家這處下手,誰知,這劉二姑娘瞧著麵上一團笑,溫溫婉婉的,誰知內裏是個小辣椒。”
不得不說,鍾蓮兒真相了,也就是劉家這幾年富貴了,劉稻香那火辣辣的性子收斂了幾分。
當然,外麵人傳言劉三貴家二閨女生得明豔動人,性子爽利卻又不失溫婉。
其實,那都是騙人的。
鍾蓮兒設計劉三貴之前,就是被外頭的傳言給騙慘了,這才押錯了寶。
綠珠想起羅姑姑那犀利的眼神,就打了個激靈,說道:“唉,我說那位難道不知道,劉二姑娘身邊那個總天笑眯眯地的羅姓婆子,看著那眼神兒,我就心裏發毛,利害著呢。”
“來之前到是說過,那位姑姑好像不是尋常人,對於內宅手段很有一套。”當然,後麵這一句,是鍾蓮兒賴在張裕德家住了三個月才發現的。
以前,她隻知道羅姑姑是安排在劉稻香身邊,專職教導她規矩禮儀的。
劉稻香性子辣歸辣,但在某些方麵,她卻又天性愛低調,她完全不知,自己無意中,又給想害她的人挖了個巨坑,到此時,掉坑裏的人那發現此事,仰天長恨,哭天搶地,後悔不已。
綠珠想來想,覺得這事兒與之前的設想差太多,到不如跟那位直接攤牌:“要奴婢說,這事兒可怪不得姑娘,姑娘,要不,咱們把這裏的事,事無巨細,全都傳給那位吧,總不能好的,壞的,全由你兜著,姑娘在這邊擔驚受怕不說,還要時時擔憂夫人與少爺,生怕一步行錯,若了那位不快,讓夫人與少爺跟著遭罪。”
“動用那根線?”鍾蓮兒有點不情願。
綠珠兒說道:“姑娘,咱們與那位,無異於與虎為謀,到不如把咱們探查到的事,全都告訴那位,想來,那位是個明白人,不會因此而遷怒了夫人與少爺。”
“你又不是不知,這段日子來,這府上的人管得越發緊了,便是出門買個針頭線腦的,也要盤查半天,況且,咱們客居於此,要是老出門會引起懷疑的,也不知是真的因為鄉試近了,還是因為那位二姑娘起了疑心。”
“不管如何,咱們必須得往外送信了。”綠珠兒說的,是與那位約好的,每隔十天又或半月,必須與那位的線人聯係一次,交待一下最近發生的事。
“我怕動了那根線,會被府上的主子們發現,再順藤摸瓜。”鍾蓮兒顧慮實在太多。
綠珠氣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若再不送信出去,隻怕那位要發脾氣了。”
“姑娘,要不奴婢出去把人引開?”
鍾蓮兒到底不敢拂了那位的意,思前想後,說道:“你可要小心點。”
綠珠答道:“姑娘,你快些準備好,奴婢這就去前頭大廚房鬧一鬧。”
當劉稻香得了消息趕到大廚房時,綠珠已經與廚房裏一個掌勺的婆子撕了一架。
真是看不出來,綠珠兒人小架子不大,力氣兒卻是完勝那掌勺婆子。
劉稻香一進院子,看到滿地被踩成綠菜醬的青菜,頓時臉一黑。
“怎麼回事?一個兩人都是死人,我先前怎麼交待你們的?反了天去了?不想在這裏當差了,是吧,行,青梅,把這些人的臉記住了,等今兒的事情一完,我要好好盤查一番。”
青梅立馬把臉一端,應下聲來,她知道自家姑娘是動了真怒了。
是不是她家姑娘最近笑太多讓人誤會是麵團兒了,忘了自家姑娘其實是個小辣椒,看來,她得好好的幫這些人想想。
隨即,她看向“胖”了幾圈的綠珠。
“這個胖妞是哪個院子裏的?”
那掌勺娘子看了她一眼,上前到劉稻香的跟前,恭敬地稟明先前發生的事。
“姑娘,並非奴婢要如此,是綠珠非要在這時候找事。”
綠珠伸手摸著自己發疼的臉,為了保全她家姑娘不被發現,她這回可真是豁出去了。
“我怎麼了?如今這秋老虎如此利害,我家姑娘中暑了,我不過是想讓廚房裏的人幫忙熬點綠豆沙,怎麼就成了我故意找事?”
說到這兒,她快步行至劉稻香跟前,“噗通”一跪,說道:“二姑娘,你可要給奴婢做主啊,嗚嗚,咱家姑娘要不是遭了那般大難,又因那些族親個個如狼似虎,我家姑娘又如何肯寄人籬下,隻是如二姑娘這般心善的主子,卻也不能時時看顧我家姑娘,總有那些生了反骨的,背後總說我家姑娘吃穿用度,一針一線都是靠二姑娘一家與二姑娘舅老爺一家救濟,可憐我家姑娘夜夜挑燈做女紅,把十個手指頭都給戳破了,嗚嗚......”
劉稻香的眼裏閃過一絲不耐煩,誰愛聽她說這些了,她劉家與鍾家可是沒半點關係。
青梅在羅姑姑的教導下,越發能擋一麵了,劉稻香不過是朝她看了一眼,她立馬明白要如何行事了。
眼前的綠珠又來這一招,立馬打斷她的哭聲,說道:“好了,綠珠,你何苦要如此為難我家姑娘,這不過是咱舅老爺家,咱姑娘也不過是客居如此,更何況,說句亮堂點的話,你家姑娘姓鍾,我家姑娘姓劉,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塊兒,我家老爺、夫人、姑娘們心善,這才收留了你們主仆,你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一旁的掌勺婆子這才說道:“二姑娘,還請容老奴稟明,今兒是咱府上大少爺滿月酒,府上賓客不知繁幾,一水兒的流水菜席,廚房裏的人,自天未亮便各司其位,一應忙碌皆是為了應對今日的喜慶,說句不中聽的話,咱府姓張,咱夫人剛生了大少爺,這頭回辦滿月酒,可是咱府上的大喜事,任憑是何人,都得暫退一邊。”
這掌勺婆子就差沒戳著綠珠的額頭罵:睜大你的狗眼瞧瞧,這府上的小主子過滿月,可是大過天的事,你家姑娘姓鍾,又與府上非親非故,今日喜席忙碌,哪裏有那功夫給她家勞什子姑娘煲什麼綠豆沙。
劉稻香心中十分不高興,她突然沒了興致,琢磨著要不要把這對主仆掃地出門,後又轉念一想,趕走了知底的,說不定對方不死心,不知又會派誰來,到不如還是將這對主仆捏在手心,任她如何做妖,都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今天的事滿月宴後再議,該罰的要罰,該賞的要賞,我不會冤枉了任何一個人,行了,你們先把這裏收拾一下,是時候準備晚宴了。”
吩咐完廚房管事,劉稻香這才對綠珠說:“你且起來,隨我來吧!”
叫起綠珠,又吩咐青梅:“一會兒你叫人去我院子裏的小廚房,給蓮姐姐煲鍋綠豆沙驅驅火。”
任她如何厭煩這對主仆,麵子功夫她卻做得滴水不漏。
青梅得了吩咐,暗中打量了綠珠一眼,瞧見她抬頭望過來,青梅沉聲道:“綠珠,你家姑娘平日嬌養著,你做為她的貼身丫鬟,還是要多為你家姑娘長長臉才事,別沒事兒,盡做些沒臉沒皮的事,丟的可是你家姑娘的臉,這青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家姑娘今年也有十五、六歲了吧,將來總歸是要說親嫁人的。”
綠珠聞言心中一咯噔,自己千算萬算,隻想著莫叫那人刁難夫人與少爺,卻把姑娘的名聲一事給忘了。
“好姐姐,先前是我不對,還請姐姐諒解諒解,我也是一時氣不過,又聽了那些閑言碎語,才會......”
青梅看了一眼緩緩前行的劉稻香,暗思,自家姑娘碰上如此糟心的事竟能沉得住氣,反省自個兒還是太過浮躁了。
“行了,綠珠,你還是安生些吧,你家姑娘年紀不少了,別好心辦了壞事,要我說,女子要麼自個兒能力強,要麼,就找個好點的男人嫁了。”
綠珠聞言腳步一頓,站在那裏一直出神。
青梅不在意地掃了她一眼,加快了步子追向劉稻香。
“姑娘。”眼見拐了個彎,已經看不見綠珠了,青梅這才開了口。
“嗯?!”劉稻香神情淡淡地應著。
“姑娘莫要氣壞了身子。”青梅細聲勸說。
劉稻香望著眼前的垂花門,往右行便是去往客院那邊,往前,便是去往後院。
守門的婆子見她遠遠地看過來,忙挺直了後背,無比認真的守著門口,一動不敢動。
深秋的涼風掬起她的青絲輕嗅,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
“怎地不惱?今兒可是我表弟的滿月宴呢,任誰都不允許壞了今兒的喜慶。”劉稻香的神情淡淡,可話裏滿是蕭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