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蕭的神態表情被老夫人盡收眼底,她敢斷定,在她在醫院靜養這段時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現在就剩下劉思沅了,這個小子,可不是一般地喜歡那個丫頭,對她可謂是很上心,兩個月前他不顧一切衝出門去追她的樣子,她可還清楚地記得,是真的擔心,著急。
“你呢,思沅,你也同意嗎?”
“我,我……”劉思沅也是猶豫不決的,蒼白著臉,一一看過眾人,在他們耐心,平靜的眼神中,他頹廢地靠在了沙發上,閉著眼睛,再睜開時,眼裏一片清明和決然,“我同意。”
他同意,隻要她能幸福,他做什麼都願意。
這輩子,他和她再也不可能了,在她問他們相不相信她的時候,他們就不可能了,他的沉默是對她最大的殘忍。
真可笑,口口聲聲說愛她,保護她的人,最終卻不信任她,試問,這樣的他,可還有什麼理由,以什麼身份去站在她的身邊,關心她呢!
“你呢,張姨,你有什麼看法?”老人挑眉,看向正彎腰給他們添茶水的婦人,問道。
“我?”張姨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連忙抬起頭,微亂的手有些控製不住,茶水不可避免地灑了些在茶幾上,她一邊急忙用袖子擦去水珠,一邊詫異地,“老夫人你是說我嗎?”
“對,你有什麼看法?”張姨算是溫家老宅的老人了,這些年跟著她,也算盡心盡力了,她早就把她當成這個家的一員了,所以她的意見也很重要。
“老夫人,這怎麼使得,溫先生的終生大事我怎麼能發表意見呢,這不符合規矩。”張姨將水珠擦完了後,直起腰身,規矩地站到沙發邊去,低聲說道。
“張姨,你是看著我長大的,也算我親人,如今我要結婚了,你的意見對我很重要,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溫逸塵站起身來,認真地朝張姨說道。
前兩次婚禮,是他一意孤行才犯了那麼多的錯,害了許多無辜的人,這次,是他想娶夏默言,他要聽取身邊親人的意見,希望得到他們的祝福。
他再也不敢無所顧忌地去做他認為對的事了,他有家庭,有妻子,有孩子了,他要對他們負責。
他會努力去做一個負責,成熟,冷靜,果敢,能承擔重任的丈夫,他要拚命地給他們的孩子溫暖,安全,做一個盡職的父親,不讓他受到任何的委屈和傷害,他不要他的孩子一出生,得不到他身邊的人的喜歡,那樣會委屈了他。
所以,他們的意見對他很重要,他相信他們的意見對於夏默言來說也很重要。
“先生,我何德何能。”張姨眼眶濕潤,她知道他性格內斂,淡漠,不輕易表達他的感情,她一直以為溫先生對她隻是尊重罷了,卻原來,她也算是他的親人。
“張姨,你希望我娶夏默言嗎?”溫逸塵再次認真問道。
“希望,希望,我希望你們幸福,甜甜蜜蜜一輩子,白頭偕老,兒孫滿堂。”張姨的眼淚終究沒有控製住,不過她笑得很慈祥,燦爛,真誠又激動地說著。
她想著第一次見麵時,那個堅定,果敢的姑娘,明明在笑,可她眼裏的哀愁和滄桑是那麼的不忍直視,她熱心地幫自己準備晚餐,用自己的圍裙擦著手的調皮是那麼鮮活,明豔。
悲傷與勇敢同在,笑中淚,淚中還愛,多麼善良又勇敢的女孩兒。
現在想想,她就忍不住心酸,她時常遺憾那個如風一樣優雅,如雲一樣純潔,如驕陽一樣熱情如火,最關鍵是用生命愛著先生的姑娘,最終和他卻有緣無分,沒能牽手走在一起,那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悲傷。
但苦於人低言微,她也不好也不能說什麼,隻能在沒人的時候深深歎息,感慨。
幸好,有心人天不負,現在,小夏終於等到春暖花開,迎來了屬於她的那份幸福,先生要和她結婚了,她怎麼能反對呢,她拍手稱快都恐來不及。
“謝謝你,張姨。”
“很好,很好,你們都同意是吧,看來我的意見也顯得微不足道了。”老夫人臉色看不出是樂意還是不樂意,她盯著溫逸塵看了許久,在他希冀的眼光中慢慢冷了臉色,突然正色道,“容我想一晚,我明天給你答複。”
再也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這次,她不想隨了他的心意,任由他想幹嘛就幹嘛,她還得考察一番夏默言那個女孩兒到底人品,學士,修養,關鍵是她對孫兒的感情如何,婚姻大事,容不得馬虎,大意。
以前錯了的就錯了,沒能阻止一切事情的發生,沒能盡到一個奶奶該盡的責任,她愧對溫家列祖列宗,愧對兒子,媳婦對她的重托,這次,就算要了她這把老骨頭,她也要為他把好關,為他張羅好這一切。
“奶奶,我是真的……唔……”溫逸塵還要再說些什麼,就被突然站起來朝他大步走來的陸祁深給捂住了嘴,打斷了,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陸祁深連忙說道,“奶奶,逸塵同意讓您考慮考慮。”
這個男人,他還想不想要娶夏默言了,著什麼急,媳婦,兒子就在那裏,又不會跑了,多一晚怎麼了?
再說要不是他做的荒唐事太多,有許多前科,溫老夫人至於這麼懷疑他嗎?這男人,平時挺聰明緊的,這會兒怎麼淨犯傻呢!
果然,戀愛中的男人的智商可以忽略不計。
“嗯,去吧,你們都有事忙事去,沒事的也去找點事做做,我累了,上樓去休息了。”老夫人就著身邊的拐杖站起來,擺擺手,示意他們讓開後,她蹣跚著朝樓梯走去。
“奶奶,我扶你去休息。”反應過來後的溫逸塵也不再衝動,趕緊跑過去扶著老人的胳膊,好幫助她上樓。
“不用你,你也走吧,我暫且不想看到你,看著你我就鬧心。”溫老夫人輕輕一讓,躲過了溫逸塵伸過來的手,她回頭,朝張姨說道,“小張,你扶我上去吧,哎,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連上個樓也要人扶,果然是老了,老了。”
想想她年輕的時候,一個人風裏來雨裏去的,跑業務,談生意,飯局,酒桌,哪裏不是孤身一人,家族企業給她的重擔將她年輕稚嫩的肩膀壓得變形。
後來嫁了人,本以為重任終於有人替她抗了,卸下負擔,她也可以做一個有酒,有畫,有詩和遠方的知性女子,誰知溫逸塵的爺爺命薄,年紀輕輕的就去了,留下尚在繈褓中的幼兒和弱妻。
所以,忍淚重新接過擔子,再次負重前行,可生活哪裏有這麼容易,孤兒寡母的,免不了受人刁難,要不是憑借鐵血手腕將天耀集團那幫倚老賣老的家夥給收拾妥帖,後來孫子接手集團時也不會那麼順利了。
現在,人老了,連走路,上樓都成問題,哪裏還威風得起來,這天下,這時代,終究是他們年輕人的時代。
“奶奶……”一再被嫌棄,拒絕,溫逸塵心裏免不了一陣失落,張姨看在眼裏,心裏微微歎息,忙上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沒事後,她趕緊攙扶著溫老夫人,溫和地應著,“來,老夫人,慢慢的,別急,一步一步上樓。”
“走吧,老人家暫且不想看到你,你是去公寓還是去我那裏坐坐,又或者說出去喝幾杯?”老人已經消失在二層樓梯口,溫逸塵還是沒有收回視線,維持著先前的動作,背影落寞極了,陸祁深不忍心看到如此沉默的溫逸塵,上前一步,拍著他的肩膀,變相地安慰。
“嗯,去喝一杯,哥幾個好久都沒聚在一起了,今兒個好不容易齊全了,去喝個痛快,不醉不歸。”何銘識趣地上前,朝兩人笑笑,提議。
最近他們神經繃緊,關係莫名地變得緊張,確實需要放鬆放鬆,也好冷靜下來弄清楚最近發生的這些糟心的事。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他相信溫逸塵是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一而再再而三欺騙自己的陌桑的,和那個女人的賬,也該算算了。
溫逸塵看著已經朝自己走來的劉思沅二人,想了想,說道,“也好,走吧!”然後就徑直朝外走了。
幾人都有開車來的,但要去酒吧,大家都懶得開自己的車,幾人劃拳,看最後哪兩個輸了就開車,做免費的勞動力,幾個大男人在院子裏吵吵鬧鬧的,誰也不服輸,如同一幫長不大的孩子,歡聲笑語,嬉笑怒罵,就好像回到孩提時代。
溫逸塵站在人群外,看著他們打鬧,臉上的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柔和了些。
有多少年了,這裏都沒聽到過這記憶裏熟悉又陌生的歡樂了?
劉思沅一如既往地耍賴,輸了也不會去開車的,而眾人又拿他沒辦法。
何銘呢,一直都是乖乖男的形象,願賭服輸,老實誠懇得和西遊記裏的沙和尚可以做兄弟了,沒有多言,乖乖上車,發動車子,準備出發。
陸祁深一直都是那種睿智,冷靜的人,他總是在最短的時間裏分析利弊,洞察人心,然後根據人們不同的麵部表情,神態,語言來揣測他們的心思。
所以,要讓他敗,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了,行雲流水地上車,給駕駛座上的何銘一個鼓勵的微笑,然後示意他可以開車了。
成功解決了兩人,剩下的三人咋辦,誰來開車?劉思沅輸了,卻比贏了還神奇,眼神四十五度朝天看,驕傲得如同一隻孔雀。
剩下李蕭和溫逸塵了,看了看前麵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劉總監,李蕭認命地掏出車鑰匙,走到自己的車旁,打開車門,不情願地坐進了駕駛室,發動車子。
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指使總裁來開車,人家總裁的手,是用來指點江山的。
分工好了後,兩倆車子一前一後地駛出了溫家老宅。
二樓落地窗前,臨窗而立兩個老人,將幾人的打鬧場景盡收眼底。
溫老夫人沒有說話,隻是臉色和悅,張姨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說道,“放心吧,他們都很好,不會再次重演上一輩的戲。”
“嗯,這樣我就放心了。”溫老夫人笑笑,看著遠方湛藍的天空,輕輕呢喃,天氣很好。
她兒子,孫子,但願有不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