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柔的腳步聲襲來,唐墨緩緩抬起頭看向了抱著孩子站在他麵前的夏雪。一股從來沒有過的熟悉感讓他整個身體下意識的微微顫抖,他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夏雪。
“你……”唐墨看著那張似曾相識熟悉的臉,根本無法控製的熱視線將她精致臉頰上的每一處都描摹而過。突然一陣說不上來的巨大的驚喜伴隨著靈魂的痛苦糾纏讓他不禁頭痛欲裂。
夏雪知道唐墨這種因為腦部受到重創而失憶的病人一定很痛苦,那種茫然無措的宛若麵對新世界的恐慌能讓一個人瘋了。可是唐墨這種意誌力簡直堅強到像是魔鬼一樣的人倒是能克服這種痛楚和迷茫。
她不得不接過唐墨的話頭道:“我是……”
夏雪頓了頓:“我是你的一個朋友,我的名字叫夏雪。”
唐墨仔仔細細端詳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雖然腦子裏一片空白也不想起來這個女人到底是誰。但是他卻是對她生出幾分天然的好感,應該還不能用好感來形容,就是那種迫切想要將她抱進懷中的急迫。
他看著夏雪,線條冷硬的唇角終究不自然的微翹帶著幾分雅痞淡淡笑道:“你……很漂亮。”
夏雪頓時愣了,沒想到唐墨第一次醒來居然和她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風格,倒是有點兒好笑,她隨即笑了出來,卻拚命的想要將眼淚咽回去。
“過來!”唐墨聲音中帶著幾分疲憊,可還是緩緩抬起胳膊衝夏雪招了招手,帶著一如往常的霸道和強勢,這是發自骨子裏的改變不了的性子。
夏雪抱著孩子走了過去,小寧好奇的看著流淚的媽媽不知道為什麼媽媽會哭。
唐墨好不容易抬起手臂將她輕輕拉坐在了自己的床邊,寬厚的手掌將夏雪臉上不斷湧出來的淚水一點點的擦幹淨。一邊的小寧也學著唐墨的樣子一下下去擦夏雪流下來的眼淚,倒是顯得稚嫩可愛得很。
夏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得這麼慘烈?從一開始癡心錯付,到後來的歡喜冤家,再後來那些令人心碎的一點點的痕跡就像冬季裏飛揚的雪花帶著幾分飄忽還有深深的牽念。
此時此刻夏雪才明白不管過去還是現在,她始終是愛著這個男人的。她隻是將自己藏在殼子裏像一隻受傷的刺蝟,她身上的尖刺被唐墨一根根拔掉,露出血淋淋的愛,現在卻又在這個為她一死的男人麵前最終奔潰。
“你個混蛋!”夏雪狠狠咬著唇,失聲痛哭!
唐墨眼底熱辣辣的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的哭泣居然會心痛到無法呼吸。
他將一邊揪著媽媽頭發顯然有點兒不知所措的小寧笨拙的抱在自己的懷前,隨即將夏雪緊緊拉到了他的臂彎,一下下輕拍著她顫抖的肩膀。
“混蛋!你就是特麼的天下無敵的大混蛋!”夏雪痛哭著,一下下擊打著唐墨雖然瘦了下去但是依然寬厚的肩頭。
“乖!不要哭了!”唐墨心疼的要命,純屬下意識的將夏雪緊緊抱著,“不要哭了,我之前是不是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要是這樣的話,我願意負責,我會負責到底。”
“你這個混蛋!”夏雪現在語言蒼白得厲害,她好似除了這一句話再沒有別的詞兒可以恰當的將她心頭的那股子愛恨宣泄出來。
“我是混蛋!”唐墨到底剛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不得不苦笑著挨著夏雪一下下的錘擊,心頭卻被什麼填充的滿滿的,他腦海中突然蹦出來一個詞,那是不是叫幸福的一個詞?
“你混蛋!”
“好!我混蛋!可是我為什麼混蛋?”
夏雪頓時懵了,又狠狠給了唐墨一拳。
唐墨吸了口冷氣,夏雪倒是不敢動他了,剛要起身卻被唐墨緊緊抓住手臂。
“我說……夏……夏小姐,我覺得我好像之前對你很熟悉?你要不留下來說說我們兩個之前的事情?”
一邊的小寧之前被媽媽的哭泣嚇著了,現在倒是恢複了過來,圓滾滾的身體爬到了唐墨的頸項處,小小的腦袋卻是靠在了唐墨的頸窩上,歪著頭抓著唐墨棱角分明的下巴。
夏雪總感覺唐墨這一次醒來帶著幾分和之前不一樣的性子,好像比之前好說話多了,興許經曆大難的人的性子還是會變的吧?
“你需要休息了,我明天來……”
“等等,夏小姐。”唐墨突然臉上掠過一抹害怕之色,他自己心頭也是詫異的很。為什麼眼前的這個女人要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心頭沒來由的生出一抹驚恐的感覺來?
“能再坐一會兒嗎?”唐墨鳳眸中的懇求帶著幾分孩童般的單純,讓夏雪想起了之前唐墨和她在海灘上散步看煙火時,他回憶起兒時遭遇產生出的那股子無助。
夏雪到底還是沒能從唐墨的病床邊挪開,唐墨點著在自己臉上玩兒的不亦樂乎的小寧問道:“我想讓你先解釋一下這個小東西是誰?”
夏雪一愣不禁感到好笑可是眼底卻是帶著幾分酸楚沉沉吸了口氣看著唐墨道:“他是你兒子。”
唐墨微微一愣,鳳眸中帶著幾分茫然,心頭又是狠狠一陣揪扯的疼痛。他雖然記憶有點兒缺失可是不代表其他的感官功能出了問題,各種複雜的情緒再一次差點兒讓他頭疼的裂開。
眼前這個女人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他痛到骨子裏卻又帶著幾分賤賤的不舍,不舍得她離開,不舍得她流淚,不舍得她在他麵前展現出一點點的脆弱。
唐墨腦子有點兒坑,但是他的行動力和強大的邏輯思維能力卻沒有隨之而消失。
他一貫的冷靜讓他漸漸分析出一個結果來,眼前這個讓他感覺複雜悲喜交加的女人之前一定是他此生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他唐墨素來有強大的行動力,一旦大腦做出判斷便會將之付諸於實踐。這個女人既然他覺得這麼重要,他不介意用一生去了解她。
“夏小姐,那我們就從這個孩子開始聊聊過去的事情怎麼樣?”唐墨鳳眸中劃過一抹狡黠,“既然這個小不點兒是我的兒子,那麼他為什麼喊你媽媽?”
病房外麵的冷冰剛剛得了唐墨醒來的消息,他心頭其實不舒服得很,他內心很陰暗的想法就是最好唐墨永遠這樣睡下去,要麼去死!結果偏偏在他最近幾天覺得自己已經距離夏雪不再遙遠的時候,這個王八蛋居然醒了?
冷冰疾步走到了唐墨的病房外麵,手中捧著一捧鮮花,裝裝樣子罷了!畢竟都是海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他現在隻是看看唐墨變傻了沒有?如果唐墨傻了愣了,他還有可乘之機。
但是他自信的腳步終於停在了玻璃門外,此時外麵陽光正好,斜斜透過寬大的玻璃窗落在了病房中那三個人的身上,暖暖的,帶著幾分明豔。就像梵高筆下的向日葵,那是一種曆經苦難而迸發出來的最耀眼的顏色。
唐墨半靠在了病床上,兒子小寧坐在他的身上,他的手緊緊抓著夏雪的手,十指相扣那樣清晰。他那雙曾經冷酷無情的鳳眸此時卻是暈著天然的喜悅還有點點的熱烈在裏頭。
他臉上茫然,但是眼神卻是熱的。夏雪紅著臉不知道低聲在說著什麼,那個唯一的傾聽者唐墨感覺像是在聽上帝親臨布道一樣虔誠。
一切都是那麼安靜而美好!
冷冰手中的花緩緩沉落了下去,他唇角微翹,笑得有些苦澀。
這樣的一家人,他一個外人根本無法參合其中。他之前的自信轟然垮塌,覺得一切顯得好沒意思。
冷冰將花束丟在了穿廊中,冷峭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潔白色的走廊中,在穿廊的地板上落下暗淡的影子。
冷冰剛走到了療養院的門口卻是微微一愣,一輛很惹眼的林肯加長靠在了療養院的門口,車窗緩緩搖了下來,居然是林一鳴?
“冷先生,上來喝一杯?”林一鳴搖了搖手中的酒杯。
冷冰頓了頓腳步,向林一鳴走了過去,雖然這個家夥最後關頭將冷川出賣,給了他一個反擊冷川的絕好機會。但是林一鳴現在做事兒越來越沒有準則了,全憑借他自己的個人愛好,而且你還抓不住此人的把柄。
車門打開,冷冰上了林一鳴的車,內部的裝飾豪華的令人發指。白色真皮沙發,環繞音響播放著曲子太過傷感,精致的酒櫃裏那些名酒倒是令人看了咂舌。
“請!”林一鳴將一隻杯子倒滿了酒遞給了冷冰,點著車窗外麵清晰的景色。
冷冰接過了酒杯順著林一鳴的手指頭看向了玻璃窗的外麵,隻見一輛出租車堪堪停在了療養院的大門口。
江月和出租車司機幫忙將一個輪椅拿了下來,隨後將阿晨緩緩扶了上去,隨即江月拿著出租車司機的找零,臉上有幾分忐忑也有幾分期盼推著阿晨緩緩走進了療養院。
“冷先生,你覺得女人像什麼生物?”林一鳴今天喝醉了,“那個女人放著我這樣的豪車不坐,偏偏去推著一個殘廢秀恩愛。女人啊!這就是女人!我算看明白了,比如你深愛的夏雪!”
冷冰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卻是仰起頭將酒一口飲下。
林一鳴囉嗦的話在耳邊回蕩。
“女人就不能有傲骨!我最討厭女人有傲骨!夏雪是沈家的女兒那事兒我早就猜到了,那個女人有傲骨,江月也有傲骨,這樣的女人……這樣的女人都該死……咳咳咳……”
林一鳴狠狠嗆了一口酒,頓時癱倒在了座椅上,茫然的看著前方。
“不過更該死的是我們居然會愛上那樣的女人!嗬嗬嗬……”
冷冰一言不發,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江月推著阿晨和療養院的人打了聲招呼緩緩來到唐墨的病房,剛要說話輪椅上的阿晨衝江月擺了擺手。
江月忙定睛看去,病房中唐墨居然睡著了,可是手卻緊緊攥著夏雪的手不肯鬆開。
夏雪看著因為身體虛弱而睡著的唐墨,看著小寧圓滾滾的身體靠著唐墨也睡了過去,看著光暈中的父子兩,她突然覺得從來沒有過的安寧。
她這一世興許還真的沒有白活,自己一直追求的安寧生活就在眼前。
夏雪小心翼翼重新靠在了唐墨給她預留出來的臂彎,緩緩閉上眼睛。
唯歲月靜好,一世長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