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多一點兒的小寧正是最好玩兒的年齡,趴在唐墨的懷中,根本不知道自己依偎著的男人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父親。
他好奇的摳著唐墨衣襟上的口子,摩挲著父親寬厚胸膛上一切讓他好奇的地方。
夏雪忙著收拾唐墨病床邊的輸液架子,剛一回頭就發現自己兒子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了唐墨的頸項邊。軟軟的身體趴在唐墨的麵前,小小的腦袋靠在唐墨的頸窩裏,抬起小手卻是一下下摸自己父親的臉頰,將口水在唐墨的臉頰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跡。
夏雪頓時哭笑不得,小寧卻是抬手去扒拉唐墨緊緊閉上的眼睛,她忙將自己調皮的兒子抱了起來。
“夏女士!”一個療養院的護士款款走了進來,衝夏雪笑道,“我們這邊從今天起準備給唐先生換新的藥品,唐老先生的意思是讓您也過去和醫生談談。”
夏雪一愣,隨即卻是了然。自己現在每天來照顧唐墨,在這家療養院中已經被人默認為唐墨的家屬了。不過像這種突然換藥的做法,她倒是想聽聽醫生的建議。
唐墨這樣昏迷不醒一天,她的心就懸著一天。說好了,兩個人互相不再糾纏,但是命運的鎖卻將他們緊緊綁在一起,她逃不掉的。
夏雪忙抱著小寧走了出去,根本沒有注意到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兒子好奇的看著病床那個似乎微微顫動的男人。
唐墨臉上被小寧流下的口水痕跡漸漸幹了,他沉沉閉著的眼皮卻是帶著幾分微微的顫動。
宛若春雨過後大地上萌發的枯草正在拚命的和命運抗爭著!
唐墨想要醒來,醒來去尋找那個對他很重要很重要的女人!
夏雪走進了醫生的辦公室,給唐墨治療的是德國專攻腦外科得專家,是唐天德花了重金請回海城的。
安德裏醫生看著夏雪走了進來藍色眼睛中劃過一抹深邃衝她緩緩笑道:“夏女士你好!”
“您好!”夏雪知道這個是唐家人找到的醫生,她也是來聽聽醫生的意見倒是沒有太多的發言權。
“夏女士。”安德裏的中文有點兒蹩腳,聽起來令人覺得吃力,不過倒也不影響正常交流。
他看著夏雪笑道:“夏女士最近做得很好,現在病人的腦神經係統受到了一定的損害,需要加大外界的影響。夏女士你每天還是把寶寶抱過來和病人進行交流。最近我們發現病人腦神經活躍度在不斷的提高,這是個進步!”
夏雪臉上掠過一抹驚喜:“謝謝醫生!”
一邊的唐天德插話道:“小雪,你最近要是累的話,我也閑著沒事兒幹可以幫你看著寶寶。”
“謝謝您,沒事兒,我能忙得過來。”夏雪禮貌的一口回絕。
唐天德被夏雪狠狠噎了一下,不禁暗自苦笑,自己之前犯糊塗差點兒把這個寶貝孫子弄死。從那以後夏雪就再也不相信他了,他這個爺爺當得也是夠窩囊的。
夏雪也覺的自己說話的語氣有點兒生硬,隨即道:“小寧最近也確實不好帶,不過來療養院的時候,您可以幫我看一會兒。”
唐天德一聽簡直要感恩戴德了,夏雪這話一說出來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小雪,那我現在能不能抱抱小寧?”
夏雪看著唐天德眼巴巴的模樣倒是心頭微動將懷中的小寧交到了唐天德手中。
不過唐天德倒是還有一個願望想要幫夏雪達成,他抱著自己的孫子衝一邊的安德裏醫生遞了一個眼色。
安德裏醫生衝門外的護士高聲道:“護士小姐,麻煩將這一次給病人用的新藥拿進來!”
外麵的護士忙端著一個銀質盤子走了進來,盤子上放著一些針管還有藥品。她剛走到夏雪跟前猛地一個踉蹌不小心摔倒了。
盤子裏的針管不偏不倚的擦著夏雪的手背而過,登時有血滲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夏小姐,對不起!”護士忙不迭道歉,一邊的安德裏醫生站了起來拿著一塊兒酒精棉將夏雪手背上劃破的小口子摁住。
“夏女士你過來我幫你處理一下,還有你護士小姐,你這麼毛毛躁躁可以離開這裏了!”安德裏醫生是真的生氣了。
“安德裏醫生,不要這樣,誰都有個不小心的時候,以後注意就行了。”夏雪也不是那種矯情的女人,一邊的護士忙道謝後趕來幫忙處理夏雪手背上的傷口。
夏雪倒是沒在意這些,又和安德裏醫生談了一下接下來唐墨的治療問題,卻沒有注意到之前那個闖禍的護士將采集到的夏雪的血液樣本迅速拿出了辦公室。
她走到了走廊裏,隨即將血液樣本很妥善的保存好卻是換了衣裳急匆匆開車到了沈家大宅。
“沈先生!”那個假扮的護士將一套醫療工具搬到沈懷樸的麵前,“夏小姐的樣本已經采集到了,隻差您的了。
沈懷樸緩緩擼起袖子,胳膊都是顫抖著的。一邊的助理將沈懷樸的血液樣本采好後收進了箱子裏。
“沈先生,這個樣本對比最遲三天就可以出結果了!”
“謝謝!”沈懷樸不放心唐天德這一次采集夏雪樣本的是他最信任的助理親自安排的,此時越接近真相越是覺得忐忑的不行。
這邊唐天德抱著孫子同夏雪剛要起身離開安德裏的房間,誰知道剛走出了房間,一個護士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安德裏醫生!安德裏醫生!病人醒了!”
安德裏微微一怔急忙趕了過去,夏雪頓時愣住了忙跟了上去,一邊的唐天德叫助理抱著孫子也急匆匆跟上。
一行人剛站在了病房的門口,安德裏已經開始對唐墨做全麵的檢查。
夏雪看著那個緩緩動了動胳膊的男子,一時間心跳的厲害。
安德裏的檢查足足進行了一個小時還要多,這才緩緩走了出來,看著夏雪還有唐天德笑道:“真的是恭喜了,比我想的還要好。不過有一點兒我要和你們說明白。”
夏雪心頭一沉忙問道:“醫生,他怎麼樣?會不會有其他問題?”
安德裏忙道:“唐先生能夠醒過來就已經是個奇跡了,隻是有些腦部神經恢複起來還比較困難,所以他可能會缺失一部分記憶,這個你們要有心理準備。還有……”
他看了一眼夏雪道:“我覺得唐先生能這麼快醒過來那是因為你們的孩子一定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如果想要恢複他的記憶還需要夏女士多多努力。”
夏雪心頭微微一頓點了快點頭:“那我現在能不能進去看看他?”
安德裏先生點了點頭道:“可以進去看,不過唐先生現在剛剛醒過來,需要休息你們簡單聊幾句就行。”
唐老爺子點了點頭和夏雪走進了病房,夏雪看著仰躺在床上的唐墨,消瘦卻又挺拔的身影隱在淡淡的光暈中,帶著幾分不真實的錯覺。
他緊緊抱著自己的頭,似乎還沉浸在自己光怪陸離的世界中。
“小墨?”唐天德的聲音帶著幾分微顫。
唐墨緩緩轉過頭。
“小墨!”唐天德登時老淚縱橫,雖然之前安德裏已經給他提前打了預防針,可是看到自己的兒子醒來後的那股子茫然不禁心頭一痛。這個孩子難道將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忘記了嗎?
唐墨看著眼前有些蒼老的唐天德,隻是覺得哪裏依稀見過卻實在是沒有任何真切的印象。
“你……是誰?”半年多沒有開口說話,唐墨的語言功能很明顯有點兒凝滯。
“我是你的父親啊!”唐天德一把抓著兒子的胳膊卻是泣不成聲。
“父親?”唐墨很明顯有點兒不知所措。
唐天德卻是整個人哭倒在了唐墨的麵前,一邊的明叔忙將老爺子扶住勸慰道:“老爺,這事兒得慢慢來!您先別著急,大少爺現在能醒過來已經是天大的喜訊了。之前醫生也說了,少爺能醒來倒是因為小寧和大少爺之間交流的很多。不如咱們先回去,讓大少奶奶母子兩個和大少爺說說話兒?”
明叔這一下倒是提醒了唐老爺子,自己兒子此生最愛著的人就是夏雪,興許有些記憶還需要夏雪幫忙一點點的喚醒。
他起身同茫然的唐墨說了幾句話後緩緩離開,經過夏雪的身邊時便是卻是帶著幾分懇求道:“小雪,之前的事兒,是我們唐家對不起你,不過看在他已經成了這個樣子的份兒上,還希望你能不能同我兒子好好……“
“我會帶著小寧經常來看他的,我現在能和他說說話嗎?”小雪打消了唐天德的顧慮。
唐天德眼底頓時掠過一抹感激衝夏雪點了點頭隨後不得不離開了兒子的病房。
夏雪抱著孩子一步步走向了那個她命中注定要糾纏不休的男人,心頭卻帶著幾分酸楚和別扭。
唐墨之前被一個陌生的自稱是他的父親的老頭整的有點兒鬱悶,他現在腦子裏的記憶是混亂的。
冰冷的海水,一個女人的聲嘶力竭,還有那個他要保護著的身影。甚至包括他的身份,他在海城的把那些經曆,那些好的不好的記憶的碎片全部被打破了。
他現在想要將那些碎片拚湊起來,卻又像是一個個變幻莫測的肥皂泡泡一樣,他抓不住那些記憶。這讓他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