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把光擋得緊緊的,房間一片黑暗。
穆岑夜躺在床上,懷裏抱著黎清伊,很軟很暖,他睜著的眼睛卻是寒涼的。
他一動不動,眼睛眨也不眨,似睜眼睡著了般。
黎清伊呼吸勻稱,早已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動了動,輕輕把腰上她的手移開,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
不用燈光,找到衣服穿上,穆岑夜回頭看了一眼床上。
黑暗之中,床上的凸起沒動靜,顯然還在熟睡。
半晌,他拿了床頭的手機,出了門。
下樓,出門。
他動作迅速,卻也很靜,幾乎沒弄出什麼聲音。
悄悄地離開。
直到坐在車裏,他才按亮手機屏幕。
手機的燈光微微照亮他妖魅的眉眼,那目光觸及屏幕後,唇角緊抿。
淩晨五點。
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條短信。
他視線緊盯著屏幕,直至息屏,車內一片黑暗,他才把手機丟一邊,靠在座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天亮,他終究沒按捺住,把即將沒電的手機拿起來,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了導致自己一夜未眠的人。
消息發送過去後,手機沒有任何動靜。
穆岑夜落了車窗,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等到心情沒那麼糟糕了,他才驅車離開家。
這個時候,黎清伊應該還沒醒。
穆岑夜自然不知道,黎清伊早就醒了,就在他起床時。
他心情不好她當然看得出來,他睡不好,她哪兒能安心地睡著?
他開車離去的時候,她就在窗邊看著。
車子沒了影子,她才收回了目光,放下手,任由窗簾垂下。
須臾,她打了個電話。
*
許家。
吃完早飯,莫遠離開了。
許老大竟是和顏悅色地問他需不需要人手,在遭受拒絕後,他倒也放心地讓他走了。
他當然是放心的,左右李卿佳和小紅豆都逃不出許家,他自然不怕莫遠會玩什麼花樣,他不敢不回來,也不敢做出什麼對付他們。
莫遠一走,李卿佳也沒閑心應付麵前這一對父女,上了樓。
雖然被威脅了姓性命,也選擇了妥協,但這並不代表她會徹底委屈自己,許悠悠要是想給她找不痛快,她也不會讓這人舒暢。
上了樓,李卿佳忽然想到自己一直沒見到自家兒子,腳步一頓,想要折回去問許悠悠,緊接著就聽到了開門的動靜。
走廊的盡頭,那一扇門開了,有燈光照出來,一道小身影走了出來,站在那兒,定定看著她。
李卿佳回頭一看,差點被嚇得沒魂。
那孩子穿黑衣白褲,瘦瘦弱弱的,看起來也就五六歲,長得精致,但很瘦,臉色慘白,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不像孩子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可怕。
李卿佳定了定神,隨即覺得詫異。
許家怎麼會有孩子?
忽然想到什麼,李卿佳全身一震,瞪大眼睛認認真真地打量那孩子的長相。
嗯,眼睛不像,鼻子不像,嘴巴也不像,哪兒都不像。
不是莫遠的兒子。
可她從來沒聽說過許家有小孩,明明說的是許家有一個少爺三個小姐。
那麼這個是……
李卿佳露出了個友善的笑,問:“小朋友,你住那兒嗎?”
那孩子隻看著她不說話。
李卿佳隻覺得古怪,心念微動,她又問:“你有沒有看見過一個小弟弟?這麼大……”她比了比小紅豆的大小。
那孩子眨了眨眼。
李卿佳正想再問什麼,手機忽然響了。
她看了一眼那孩子,掏出了手機,隻一瞬,她臉上的笑就僵了。
半晌,她站了起來,按了接聽。
兩方皆無聲。
直到她喚道:“清伊。”
李卿佳沒注意到,她說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站在走廊盡頭的那孩子眼睛微微亮了一些。
然後他朝著李卿佳小跑過來。
李卿佳有些失神,直到被撞才回過神,這孩子撞得有些大力,讓她不禁後退了幾步,有些踉蹌。
穩住身子,那孩子已經站在她麵前,仰著頭看著她,或者說,是看著她手裏的手機。
李卿佳此時卻無閑暇理會他。
手機裏傳出黎清伊的聲音,微微清冷。
“你和莫遠到底怎麼回事?”
李卿佳張了張嘴,然而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了,讓她說不出話來。
說什麼?
怎麼說?
該說他們身不由己,還是說他們已經打算投奔許家。
半晌,她喉嚨有些艱澀地吐出一句話:“莫遠出去了。”
頓了頓,她補充:“也許是去見穆岑夜了。”
黎清伊沉默幾秒,“我想知道經過。”
李卿佳深吸了一口氣,剛想說話,手就被用力扯了一下,她低頭,對上那孩子直勾勾的目光。
他低聲說:“我要聽。”
聽?
李卿佳怔了怔,忽然反應過來,這孩子似乎在聽到她喊清伊的時候,變得不對勁了。
現在,還想聽她和黎清伊的談話?或者說,他想聽黎清伊說話?
這個念頭升起,李卿佳又打量了一下這孩子,又鬆了口氣。
這孩子雖然長得精致,但並不像黎清伊和穆岑夜。
聯想到黎清伊和許家的關係,李卿佳又有些遲疑。
這孩子……難道是黎清伊的弟弟?
她不回話,他就使勁地扯她,眼神冷靜,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地執拗。
李卿佳默了默,對電話說:“有個孩子想聽我們說話。”
黎清伊並不在意孩子和不孩子,隻淡淡問:“你們是什麼打算?”
李卿佳正心煩意亂,又被這孩子打擾,隻得按了免提,聽到黎清伊這一句話,這孩子消停了。
李卿佳懶得再應付他,幹脆地坐到了地上,語氣平淡:“得過且過。”
“得過且過?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就這麼打算留在許家了?”
李卿佳唇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不然呢?拿刀殺人嗎?”
“隻要想,什麼事都能解決。”
李卿佳眼神微涼,“紅豆在他們手上!”
她甚至不敢提起這個孩子,不敢提出要去看他。
許悠悠對莫遠執念很深,那女人有多恨她,就有多恨小紅豆,她不敢賭。
她也沒有能力賭。
她也知道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該這麼做,畢竟,穆岑夜幫過他們母子很多很多。
可,那是她和莫遠的孩子。
從出生到現在,沒有得到過父母關愛,沒有健康身體的孩子,他甚至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沒有思想。
她怎麼舍得讓他出事?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