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小桃姬35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但他唇角很誠實的咧開了。
“嫁人了。”茯苓的低聲喃喃,垂著眼眸,修長的睫羽打出扇形的陰影。
猛然間,文竹收斂起笑意,表情變得有些牽強,他不想讓人看出他的難過,卻又很難偽裝的微不可查。
這故作堅強開懷的模樣,讓人看了反而更難過。
文竹和茯苓的故事,聞者落淚。
當初若不是遭遇意外,他們現在應當已經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抱著大胖小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大家遺憾擺首,造化弄人啊。
文竹整個人被難過籠罩,他無法去責備茯苓,畢竟他都已經過世了,她去擁抱幸福無可厚非。
可他真的很遺憾,就差一點,他就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活了小半輩子,半點不由人。
他垂眸暗暗抽氣,此刻,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抽的心髒生疼。
如果他沒有死就好了,如果他還活著就好了……
他的雙眼愈發猩紅,好不容易緩和一點的執念重新高揚,他的身上湧現出愈發濃鬱的黑氣。
持續留意他的沈元心中咯噔一下,暗歎糟糕。
就當他要支撐起慘敗的身子,最後與文竹生死搏鬥時,茯苓再度開口了。
“我嫁給了你,抱歉,擅做主張了。”
茯苓話語低低的,很是不好意思,麵頰上浮起兩抹紅暈,腳尖尷尬的收攏,怕被文竹嘲笑,又怕被他責備。
倏忽一下,文竹身上的黑氣逐漸消散,他的雙眸重新溫柔起來,泛著水般。
雖說她並未道清其中緣由,但他已經生出了畫麵感。
這是一段雙向奔赴的感情,她也沒忘了他。
文竹突然開始留戀這個人世間了,倘若他能繼續陪茯苓走下去就好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文竹將視線落在奄奄一息的小道士身上,從他方才的能耐看,他應該挺了不起的。
文竹這些年見識過不少道士,唯獨沈元和李強二人,讓他感到心悸害怕。
“小道士,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文竹聲線溫和,一如沈元初次見到他的時候。
隻可惜,沈元已經見過文竹麵目猙獰和他打鬥的模樣,已經不會被他的假象所蒙蔽。
沈元沒吭聲,隻用眼神看著他。
外頭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皆看不懂眼下的局勢了。
文竹似乎有意和小道士握手言和?
這怎麼可能,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事絕無可能。
“你有沒有辦法讓我繼續在人間逗留?”文竹見狀,直接拋出了他的請求。
能不能答應,就看小道士了。
他麵容誠懇的看向沈元,這一次,他是真心實意的請求小道士幫助。
“我做不到。”沈元聲音嘶啞著,拒絕的很徹底。
眾人嘩然,這個回應既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又覺得有些遺憾,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冒出來的善心,想成就茯苓文竹的一段佳話。
他們看向沈元,那譴責的眼神有些道德綁架。
全然忘了,他們剛才是有多希望他能將厲鬼降服。
隻有小錦悅堅定不移的陪在他的身邊,認可他。
她肯定的看著沈元,相信他拒絕一定有他的理由。
文竹的麵色一下變了,大家暗提一口氣,擔心文竹因為小道士的拒絕再次黑化。
茯苓剛昂起的心思也倏忽間熄滅,她的眼神黯了黯,終究還是不可能嗎。
她和文竹的緣分真就這麼淺薄嗎。
這回,文竹倒是理智。
他情緒稍顯低落,到底還算穩定,語調微揚的問:“這是為何?”
“你在人間逗留太久,若非因著執念過重,你甚至撐不到今日。現在你的時間到頭了,無論做什麼皆是無妄,你還是早日進入輪回為好。”
沈元的話並不難理解,其實文竹心知肚明。
隻是再次遇到茯苓,讓他心中產生了不該有的念頭。
或許,他和茯苓還有機會?
不過小道士讓他很快死心。
他低頭掃了眼自己的情況,事實正如小道士所言,他的身體越來越透明,這是一種魂飛魄散的征兆。
倘若不能被送入輪回,他就會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好想再留在茯苓身邊,但上天似乎不給他這個機會。
時間推移,外頭的圍觀群眾散去了一些。
他們已經在神仙居門口圍觀了一個時辰,有些人趕著去忙自個兒的事去了,還有些空閑的好事者還在持續圍觀。
茯苓聽到沈元的話,哭成了一個淚人。
如果沒見到文竹,她的心是死的。
這麼多年下來,說真的,也已經接受這個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的事實了。
可當再次看到他出現,她那顆死灰般的心再度複燃,升騰起不該有的念頭。
之所以會那麼失望,是因為真切的產生過希望。
“真的不可能了嗎?”
她的聲音輕到塵埃裏,是自我掙紮,也是自我說服。
死去的人也就罷了,活著的人才要背負更多,之後的日日夜夜,她是一個人,仍舊是一個人。
沈元的莫名抽痛,不忍的挪開了視線,嘴唇一張一合,“抱歉。”
他忽而看向了他身邊的姑娘,突然有點明白茯苓的痛苦了。
哪怕他和姑娘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他也無法想象沒有她的日子。
從前是那樣過來的,今後卻無法承受。
而理性的小錦悅,此刻沒沉浸在他們三個人的情緒之中。
她衝著一旁始終扒拉著門框,不放心的看著的鄰裏大姐招手。
大姐瞧見她的舉動,留意地瞥了眼文竹,見他此刻失魂落魄顧不上其他後,一溜煙衝到小錦悅跟前,問:“怎麼了?”
“姐,幫我叫個郎中過來行嗎?”
小錦悅雙手扶著沈元,感受著他奄奄一息的狀態,心中升騰起不妙之感。
大姐後知後覺的恍然,急忙點頭應下。
她很快跑出神仙居,替小道士找郎中去了。
神仙居裏的人皆沉默著,茯苓知道文竹的時間不多了,依依不舍的望著他。
想盡可能的將他的模樣記下來,刻在腦海裏。
雖然他現在下半身淌著血,身子幾乎半透明的狀態,清秀的麵容已猙獰到讓人夜晚瞧見了會做惡夢的程度。
可他依舊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別人怕他至極點,而她,日夜乞求隻盼能再見他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