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王本就是愛招事的人,自然更不怕事。他給流蘇鼓勁道:“任何時候,我都陪著你!”
流蘇心頭一暖,她就知道自己這個朋友絕對沒有選錯!索性將惇王韋氏統統拋到腦後,站起來去拍循王的胳膊,“得一知已足矣,走,今日咱們去我那裏一醉方休!”
循王已經不去再去管流蘇最後是否會接受他了,隻要她對他好,與他親近,他就已經很開心了!聽流蘇喊著知己,小心窩已經樂開了花,“得一知已?這麼說我是你唯一的知己,那奢香……”就不算知已了吧?
那欠抽的模樣,讓流蘇又沒能忍住,向他說道:“奢香是跟我性命一樣重要的人!”
循王的一張臉立即臭了。青竹終於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寧流蘇,你能不能不要再逗循王那憨小子了?要是把他的小心肝都玩壞了,看不心疼死你!
流蘇與龍炎彬真就在落英閣的院子裏喝起酒來,這樣的季節,煮酒閑話別有情趣,隻不過流蘇用精致的小杯,龍炎彬用得的是碩大的海碗。流蘇喝酒圖的是一個情致,龍炎彬就不同了,圖的是酒逢知已的痛快。其實他今日來找流蘇還有另外一件事。
“打獵?”流蘇對這種屠殺活動一點興趣都沒有,“都入冬了,還去打什麼獵啊?大狗熊還要冬眠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龍炎彬把冬天出去打獵的好處大大地誇讚了一通。
什麼冬天的時候農閑,出去打獵不會破壞莊稼了;什麼冬天出去打獵別有一番情趣,更能考驗獵手的騎術和箭術了;什麼冬天出去打獵其實是為了放生了,彰顯人類有好生之德……總之一大難的理由無非是一個意思:皇帝老子無聊了,大家一起陪他出去好好玩!
寧流蘇倒是承認冬天打獵比春天秋天要好,老百姓春種秋收,土裏刨食,生活極其不易。
“而且——”龍炎彬得意地笑了笑,“我已經邀請了奢香,他也會去。”
這臭小子,自己幾次請他喝酒,都被他以有事為由推脫了,這一次總算死纏爛打加撒嬌耍賴,才逼得了他的同意。到時把他打扮成自己的貼身侍從,絕不會引起別人注意的。
“你胡鬧,他也陪著你胡鬧?”流蘇放下酒杯,表情嚴肅,“自從你辦好上回的差事得到皇上的嘉獎以及重用之後,韋氏一族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你以為你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帶個人進獵場,他們會不知道嗎?到時候他們會給奢香無數頂大帽子,把他逼到死地,順便再捎上你,氣死怡妃娘娘,一舉數得!”
龍炎彬也放下了酒杯,“沒,這麼嚴重吧?”
流蘇正色道:“若是從前,你是胡鬧慣了的,而且有個愛出風頭的裕王在前麵給你擋著,韋氏一族當然不會過分注意到你。可是現在皇上明擺了一心要重用你,他們怎麼會任由你在他們麵前囂張?天天擦亮了眼睛等著你犯錯呢!”
“所以,你不想奢香去,是替我著想?”龍炎彬近來越來越“厚顏無恥”了,隻要看到一點流蘇在乎她的痕跡就死逮著不放。
流蘇偏不答他,急了他一會兒,方才道:“狩獵是你們男人的事,我可不想去!”
“不行啊!”龍炎彬焦急地叫了起來,“我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雖然他從來沒有跟流蘇提過那天在鎮西侯府發生的事,可是流蘇那一天的美麗早在整個京城風傳開了,就連天衣閣這套“春華蝶語”的衣裳也受到了名門貴女的無限熱捧,他又怎麼會不知道當天發生了哪些可怕的事情,怎麼會不知道流蘇當時置身於怎樣的危險之中!
他氣,氣流蘇身邊盡是那些狼心狗肺妒忌成狂的親戚!他更氣他自己,在流蘇身處危險的時候,他卻不在她的身邊,別說替她解圍,甚至連分擔都沒有做到!這些天,他是越想越後怕,萬一流蘇行著踏錯一步可怎麼辦?
所以,他下了決定,以後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讓流蘇離開他的視線!他要做她的銅牆鐵壁,護她到底!他不會再讓她受到一點點傷害!
龍炎彬的心思,流蘇自然都懂,隻是身處在權力中心的旋渦,又有誰可以獨善之身?呆在寧相府,呆在循王的眼皮子底下,就一定安全嗎?韋皇後既然讓龍弘燁來了,就說明她對流蘇已經起了殺心,不再是警告那樣簡單了!
流蘇忽然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又輕輕地笑了,“謝謝你!”
龍炎彬有點糊塗了,“謝我什麼?”
流蘇又忍不住想逗他,“那日寧流雲誣蔑我與戲子私會,你就一點想法都沒有?”
龍炎彬哼笑道:“且不說有我在,你絕看不上一個勞什子戲子。就算你要見一個戲子,寧相府找個什麼理由把戲班子請進家裏來找不著,還非大老遠地跑到鎮西侯府私會!生怕別人瞧不出來啊?”
流蘇與眾丫頭都哧的一笑,是啊,鎮西侯的整個計劃都太蠢,蠢到完全不像是一個戰功顯赫的大將軍應有的智慧謀略!流蘇甚至有些懷疑,他這麼多年的大勝戰都是怎麼打下來的!
龍炎彬則在那裏繼續玩笑道:“你說你有那麼一大幫的豬腦子親戚,怎麼你就生得這麼聰明呢!”
流蘇拿起小酒杯去碰龍炎彬的大酒碗,“因為我有你這個朋友,所以變聰明了!幹杯!”
龍炎彬哈哈大笑,“流蘇,你喝醉了!”
可是他笑得越大聲,越是壓抑不住一股酸澀湧上心頭,流蘇就連喝醉也隻肯承認他隻是她的朋友,她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什麼他總覺得那顆心明明就在眼前,而他怎麼抓都抓不住呢!
這一天,流蘇與龍炎彬喝到很晚才結束,她是真的有些醉了。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清醒過來。她知道韋氏一族要對她下手了,幾日後的獵場打獵就是很好的機會。隻是她沒想到韋皇後的動作那麼快,快到她剛剛吃罷早膳放下筷子,宮裏的公公就來宣旨了,皇帝要見她!
“敢問公公,皇上宣我入宮是為了何事啊?”流蘇有了前一世的經驗,自然知道怎麼跟皇帝身邊親近的奴才打交道,出手也甚是大方。
小太監掂量了一下流蘇遞上來的禮,滿意地往懷裏一揣,方才答道:“好事。”
流蘇的唇角噙著冷笑:好事?龍弘燁來的第二天,皇帝就來找她了,會是什麼好事?而且還是趁著循王今天去獵場巡視的空當!這個小太監宋明以為她是傻子嗎?
說起來這個小太監也算有點本事,被皇帝最寵信的總管太監收了做徒弟,由於他師傅的關係,近年來升得很快,儼然成了他師傅的左右手,在皇帝麵前偶爾也能說上一兩句話。於是便有些得意忘形了,這樣裝腔拿喬!
流蘇也不與他計較,隻是細細地回想自己每一處布防,不說固若金湯,但是她相信韋氏也沒那麼容易抓住她的把柄。更何況還有皇帝在場,憑著他對自己的三分喜愛,以及藍寶戒指的承諾。她相信怎麼也不至於傷了她的性命,隻要有命在,其他的一切都好辦,而且喜蘭已經派人去找循王了。
流蘇隻需要挺直腰背,進宮麵聖,她倒要看看韋皇後這次能耍出什麼樣的花招!
這次流蘇麵聖的地方並不十分正式,是在一個不大的小偏殿裏,裏麵的陳設也十分簡樸,壁子裏已經燃了碳火,倒是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流蘇到後不久,皇帝就到了,是帶著韋皇後一起來的,還有那令人憎惡的周嬤嬤得意洋洋地扶著韋皇後。
流蘇微微有些吃驚,也由此心中有數,韋皇後都親自出馬了,那必是想到了一擊即中的法子。自己接下來要萬分小心!
誰知皇帝隻是與她閑聊了兩句,韋皇後在一旁不僅沒有任何動作,反而毫不吝嗇地誇了流蘇幾句,“皇上,臣妾早就說過寧二小姐是個極有孝心的孩子!當年寧左相重病需要用親人的血肉來做藥引,寧二小姐為了父親,毫不猶豫地割肉放血了,聽說她的手臂到現在還留著那塊疤呢!”
流蘇一點也不驚慌,她知道韋皇後今日絕不是要看她手上傷疤那樣簡單,隻是陪著笑謙虛了兩句,無非是“孝為德之本、百善孝為先”這樣的陳詞濫調。皇帝以孝治國,萬事以孝為本,喜歡聽這樣的調調,多說說總是沒錯的。
皇帝聽了之後很滿意的樣子,還與韋皇後對視一眼,很有找對人的意思。流蘇心中警惕,臉上卻是不動分毫。
皇帝笑道:“朕一向推崇以孝治國,你能如此有孝心,朕心甚慰啊!皇太後是朕的母後,朕也想多盡些孝道啊!”
當今的這位皇太後,並不是皇帝的親生母親,原是先帝的妃子,待先帝的正宮皇後死後,因為極受先帝喜愛又具備強大的娘家勢力,才被抬為皇後的。也就是皇帝名義上的嫡母,其實比皇帝大不了幾歲,年紀相當,隻不過受了慕容氏被滅族的打擊,這些年又過得不遂心意,才倍顯老態,人人都稱一聲老太後。
既不是親生母親,又沒有撫育之恩,皇帝仍對這位名義上的嫡母十分尊敬孝順,每日早晚必去請安,能夠做到這種份上,哪怕隻是敷衍,也已經算是十分難得了。更何況,皇帝當年立慕容宸為後的時候,夫妻恩愛,對宸後這位嫡親的姑母也是發自內心的孝順的。隻可惜,後來風雨突變,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
流蘇自然順著皇帝的意思說,說他對皇太後的孝道天下人皆知,把他誇成了一個十足的孝子。
皇帝卻擺了擺手,打斷了她,心中十分難過的模樣,“太後自驪山溫泉宮回來以後,身體就一直不見好,朕十分憂心,去詢問國師,算出太後今年命中有劫,必須修建一座萬福塔替太後祈福,才能安然度過。”
一提到國師,流蘇的心中更是警惕了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