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的,傅玉央轉過了頭。
靳劭颺一身白色立領長袍站在門口,中國的傳統服飾穿在他身上,柔化了他身上的剛硬,而令他顯露出了幾分玉樹臨風的別樣風姿,隻是那雙眸子太過深亮,眯出了極度危險的寒光。
這樣的他,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會讓人覺得,他會在瞬息之間,將獵物給撲倒,撕咬成碎片。
“啪”,她摸出隨身攜帶的銀製打火機,打著,二話沒說就點著了“坤書”。
民間訂婚,男女兩家得互相考察,合格後便“開紅庚”訂婚:男家開”乾書”,女家開“坤書”,相互交換以作為信物。這“乾書”和“坤書”,分別記有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
待到拜堂之日,高堂之上,兩書相合,壓於神龕,統稱“乾坤”。
“乾坤書”在清代被視為合法婚姻的重要憑證,“開紅庚”象征訂婚,具有相當的約束力,若要悔婚,風險極大,可以憑此告到衙門。
現下並不興這種儀式,可是因為傅家舊思想根深蒂固,所以還是行了這老規矩。
若沒了這“乾坤書”,就沒了憑證,對方若想耍賴,也就隻能自認倒黴。
靳劭颺一看清她手上拿著“乾坤書”,保險櫃門也被打開了,臉色本就一凝,再見她竟將它點著了,雙眸頓時勃然大怒,疾步如飛。
“蘇毓,你大膽……”
這幾個字,他一字一頓,咬得格外的重,重到能淩空咬掉她的肉。
傅玉央連連往邊上退,一邊揮著手上的火團,讓它燒得更旺一些——這紙本來就上了油,又香又亮,這麼一點,那火燒得更快了。
在這一追一逐之間,就燒了七七八八。
而靳劭颺居然還沒辦法抓住她,隻因她的身法詭異之極。
“不好意思,燒沒了。”
手一鬆,她將餘燼扔進了床邊一煙灰缸內,臉上抹著無邪的笑。
很少會動情緒的靳劭颺想都沒想拔槍對準了她的額頭,沉聲喝道:“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森寒的語氣,會讓人覺得他不是在開玩笑。
昨天是靳大帥想崩了她,今天換他了?
“信。”
傅玉央背上莫名起了寒栗子,臉上卻笑白了牙,故露一身風清雲淡:
“可要是你崩了我,江北必起腥風血雨。靳劭颺,在你沒調查清楚我是誰之前,勸你別對我動粗。”
他的眼睛跟著眯了一下,看著煙灰缸內的灰,憤怒的同時,心下終有所悟,“你接近我,就是為了想燒毀這紙婚書?”
“也是,也不是。”
她翹了翹唇角,收起打火機,拍了拍手上沾著的紙灰。
“聽好了,我受傅玉央之托,前來向你退婚。”
一字一頓,她將目的直接道出,不過,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隱瞞自己的身份:
“靳劭颺,傅玉央讓我告訴你,她無意這樁婚事,也不想卷進權利之爭。我幫你查案,本想讓你退婚,不過,昨兒個我從靳大帥對傅家這樁婚事的看重程度來估量,你根本做不了這個主,肯定也不樂意。既然這樣,我隻能劍走偏鋒,把這乾坤書給毀了。”
靳劭颺擰著眉頭,心裏因為那句“我受傅玉央之托,前來向你退婚”而縮了縮,照片上那個嫻靜的女子不想嫁他,這是嫌棄他庶出嗎?
“你是傅家人?”
“不是。”
她當然不會承認。
“既然不是,我與傅玉央的婚事如何,與你何關?要你來多管閑事?”
他疾聲厲叱,胸內怒火難消。
從小到大,他就是一個被父親被家族無視的孩子,長大之後還遭了未來妻子的嫌棄,這於他當真是一種莫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