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孝輕輕地咳嗽了一下，拉回了兩個人的注意力。
綿娘回神，這才看到扶住自己雙臂的手。
以及自己這樣半靠在男人懷中，姿勢看起來實在是曖昧。
她連忙後退一步，跟江一寒拉開距離。
隻是被男子碰觸過的地方，卻像是被火燒一樣。
綿娘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利落灑脫，差點再一次土崩瓦解。
江一寒看著自己的手，悵然若失。
手心裏還殘留著溫暖滑膩的觸感，女子卻已經跟自己保持著相應的距離。
下意識的看向綿娘，綿娘正在竭力的跟田如絲岔開話題，分散注意力。
隻是耳根處的紅暈出賣了她，她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鎮定自若。
這一點紅暈，讓江一寒仿佛再次回到了綿娘羞怯的時候。
他撚撚手指，餘溫尚在，觸感動心。
宋知孝輕輕一聲咳嗽，江一寒抬頭，正對上他警告的眼神。
示意他收斂一些。
江一寒微微一笑，雙手背到身後，當真收斂了許多。
宋知孝卻並不是十分信任這個人，不懂聲色走過去，用自己將他和綿娘隔開，這才問道：“你光想著給雲娘未出世的孩子買銀鎖了，可曾想過要給自己買首飾？”
這個綿娘還真是沒想起來，宋知孝無奈，隻能再一次將妹妹推回那個鋪子裏，拜托田如絲幫著挑一挑。
一個錯身的功夫，發現江一寒也跟著進了鋪子，嘴角抽了抽，自己也跟著進去了。
從首飾鋪子裏出來，時間已經不早了。
江一寒再無跟上去的理由，跟兄妹兩個告別，目送著三個人走出去很遠，綿娘卻忽然轉身跑回來了。
江一寒看著綿娘去而複返，心中雖然疑惑，嘴角還是微微翹起，迎了上去，輕聲問道：“怎麼了？”
綿娘咬咬嘴唇，像是一幅豁出來了的模樣：“你明天有時間嗎？”
“嗯？當然有。”倒是有幾件事需要辦，不過都沒有眼前的人重要。
“明天跟我出趟門？行嗎？我阿哥明天有事，不能陪我。”
她早已經習慣了自立自強，辦什麼事都是自己出麵，什麼時候竟然需要別人陪著才行，這也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綿娘說這番話的時候是鼓足了勇氣說的，微微仰著頭，竭力隱藏著自己的緊張，她的一張小臉早已經被曬黑了，倒是衣領裏露出一點白皙細膩的皮膚。
江一寒慢慢的收回目光，看著綿娘的眼睛，緩緩問道：“當真如此，難道就沒有別的原因麼？怎麼想著要我跟你去了呢？你不是對我一直避如蛇蠍？”
如果江一寒夠聰明，他這個時候就應該裝裝裝糊塗。
隻是他沒有看起來那麼溫和寬容，抓住這麼一個機會，就想要逼著綿娘說出真心話來。
綿娘沒想到他竟然如此逼問，當即懊惱的瞪他一眼，就在江一寒以為她要退縮的時候，她卻倔強的說道：“我不想再拿到第二封休書，既然要定親了，自然要與你好好相處！”
休棄也好，和離也罷，哪怕是退婚，綿娘都不想再嚐試，她之前那番開解自己，既然同意定親了，就不能這樣應付了事。
這是對自己，也是對對方的不負責任，她沒有權利輕賤別人的感情，也不想如此輕賤自己的未來。
那般扭捏怯懦的自己，連自己都嫌棄。
她不曾想過，如果自己遇到了心裏喜歡的男子究竟應該怎麼樣，可是，對江一寒，無論如何也不能那樣。
江一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卻還是步步緊逼，追著問道：“你不是因為顧驄的忽然出現，才對我妥協的嗎？”
“江一寒！”
綿娘柳眉倒豎，厲聲喝道：“你把我當成是什麼人，又將你自己當成什麼人？若是你真的不願意去，也就算了，我不勉強！”
綿娘轉身離開，猶自憤憤：“想開什麼想開，我來找你，才是想不開，這樣自取其辱，真是活該。”
江一寒連忙追上去一把將人拉住：“綿娘，我錯了，我不是有意的，隻是想要確認你的心意。”
“你鬆手！”綿娘試圖甩開他的手，隻是她又怎麼會是江一寒的對手，甩了幾下，也不過是徒勞而已，反而被對方越抓越緊。
宋知孝本來看著妹妹忽然跑回去，正在錯愕之中，此時見那兩個人拉拉扯扯，夾雜不清，當即就想要過來問問是怎麼回事，卻被田如絲給叫住。
“小宋將軍。”
宋知孝無奈：“您還是叫我小宋就行。”
“好，小宋。”田如絲從善如流：“人家兩個說悄悄話，你過去幹什麼？”
宋知孝的手指著那兩個拉拉扯扯的人，道：“這樣算是說悄悄話？再說了，有什麼悄悄話好說的？”
大街上人來人往，看到兩個男子拉拉扯扯，都忍不住側目。
宋知孝越發覺得不忍直視，早知道會這樣，剛才他無論如何也要拉住妹妹，不讓她過去了。
田如絲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人家說話的聲音也不大，怎麼就不能算是悄悄話了，再說了，難道說什麼悄悄話還一定要告訴你，那還是悄悄話嗎？”
宋知孝還是一臉不快：“綿娘跟他一向沒什麼可說的。”
田如絲笑道：“小宋，我發現你這人還真是有意思。”
什麼人能用“有意思”來說明，宋知孝皺著眉頭看著田如絲。
“你妹子猶豫不決的時候，你攛掇著她，恨不得趕緊將兩個人的婚事定下來，現在綿娘真的活心了，你又開始操心的想要攔著，你這心思，還真是矛盾。”
“我沒有想要攔著。”宋知孝替自己辯解。
“不是攔著，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宋知孝搖搖頭，說出心中的困惑：“我也不知道，覺得江一寒這個人吧，的確踏實可靠，對綿娘也是真心真意的，我不否認，他們在一起，他一定會對綿娘好，可是心裏還是不踏實，總覺得像是會發生點什麼，擔心會橫生枝節，綿娘會受到傷害。”
田如絲抿嘴，這樣的心情簡直是太好理解，麵對譚青石的直白表達，她如何不是這種矛盾的心思，隻是她沒有哥哥替她擔心，綿娘比她幸福，有這樣的一個哥哥為她擔心，怕她受了欺負。
“你這是杞人憂天，既然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就要絕對信任人家，再說了，這位小江大人看起來對綿娘很緊張，不像是虛的，他也不像是那種輕浮多情的浪蕩公子。”
宋知孝搖搖頭，更為惆悵：“這些年，他正兒八經接觸過的女子隻有綿娘……”
田如絲：“……”
田如絲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宋知孝的這個想法，這樣下去，對綿娘實在是不好：“我不知道小江大人以前是做什麼的，接觸的又是什麼樣的環境，不過憑著他的身份，能接觸到的，肯定不止綿娘一個女子，你不能因為人家不正眼看著別的女子，你就認為人家沒有機會接觸。為什麼你也好，綿娘也好，你們對自己都很沒有信心呢？”
田如絲說出心中的疑惑。
宋知孝轉頭看著田如絲，臉上帶著疑問。
田如絲看著遠處穿著男裝的綿娘：“你自己的親妹子，你從心說，她真的有那麼差勁，差勁到不會被人單純的喜歡上嗎？隻是喜歡？”
宋知孝陷入矛盾之中，一邊覺得他和田如絲之間不應該將這種喜歡不喜歡的事情掛在嘴邊上，可又實實在在的想要知道田如絲想要說什麼。
“我有一個妹妹。”田如絲道：“她有一次在我的鋪子裏遇到了綿娘……”
“我錯了，我真錯了，是我小肚雞腸，我隻是不想背後揣測你突然轉變態度的用意，所以，才想當麵問清楚。”江一寒知道自己不能鬆手，一鬆手，讓綿娘走掉了，這話再想說清楚，可就難了。
好不容易綿娘肯邁出這一步來，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給她退縮的機會。
“揣測，你倒是好好說說你的揣測，你當我宋綿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子，如此三心二意？我既然決定了的事情，隻會是我心裏真心想要這麼做，與別人都無關！”
綿娘不是個糊塗的人，雖然阿娘一直在問自己：“你覺得你有什麼好的？”
甚至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的，可江一寒既然說心裏有她，那麼她就選擇相信。
聽到綿娘這番話，江一寒心裏算是徹底踏實下來，他也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來哄人，這個時候，隻能一疊聲的道歉。
綿娘看著他，這樣的江一寒，讓人根本無法將他與那個眼神肅殺，武藝高強的男子聯係在一起，更不要說雲娘口中的殺人不眨眼。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將自己胳膊上的那隻手揮開：“你不要這樣，這裏人來人往的，都看著呢。”
確定已經解釋開了，江一寒當真鬆開手，連忙問道：“我明天去田家灣接你？”
“不用，你在城門口等我就行，我又不是不認得路。”
綿娘整理著皺起來的衣服袖子，看著江一寒，再一次笑出了聲。
“笑什麼？”江一寒上前一步，離她很近。
綿娘伸手戳著他：“你這人怎麼這樣，說好的離遠點，你怎麼反而越靠越近呢？”
江一寒的手臂虛虛的搭在她的肩膀上，朗聲笑道：“你我兄弟二人，太久沒見麵了，今日在這長街上遇到，理應親近親近。”
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