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雖才初六，但飛仙樓這樣的地方大概是整年都經營的，仍是燈紅酒綠。
沿河街轎子、馬車川流不息，穿著綢緞的達官貴人進進出出。
飛仙樓燈紅酒綠，整條街都好似彌漫著酒香。
滿樓紅袖招。
僅僅是一河之隔，河的對麵卻是被夜色籠罩，靜靜悄悄。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呂方等人從飛仙樓出來。
呂梁、盍去病、薛良策等人各自告辭離開。
梁棟顯然知道呂方真正想見的是自己，拉著呂方到他的馬車旁，拍了拍呂方的肩膀，笑道：“你應該很快就要跟著你哥去潼川了吧，以後什麼打算？”
呂方輕笑，“你知道的，我現在隻想去京都趕考，然後考個好功名。”
“這麼自信？”
梁棟挑眉道：“你就確定你解試能過？”
剛剛在雅間裏邊喝酒的那些人，除去呂霖，個個都是八荒武道學院、麓山學院的精英。但是，他們也沒敢說自己必過。
“應該能吧！”
呂方道。
他在解試的時候雖然出考場最早，但的確已經是用最認真的態度答卷。
他覺得除非是閱卷官為難自己，要不然應該沒有不過的理由。
而解試可是有複閱的規矩，再者自己和那些閱卷官們無冤無仇的，認都不認識，應該沒人會給自己使絆子吧？
梁棟又笑笑，“那到京都參加會試之後呢？”
呂方搖搖頭失笑道：“那就聽天由命了。”
“要我幫你給我姐遞什麼話？”
梁棟沒有再問，轉移話題。
呂方深深看了梁棟幾眼，道：“若解試過了，我打算這個月底前往京都。”
“想讓我姐也去京都？”
梁棟道。
呂方點點頭。
梁棟卻是微微皺起眉頭來，“你就確定你能夠讓皇上收回成命？你可知，皇上的旨意，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他顯然是想到了呂方的打算。
又道：“而且我姐若是去了京都，怕是就回不來了。若你沒能夠成功，她便再沒有理由將皇上賜的這門婚事拖延下去。”
“隻有賭了。”
呂方道。
他沒有別的法子。
隻要梁思琪願意跟著他，那哪怕是在京都，也比在榮王府內要好。
在京都，他縱然不能讓梁翰民收回成命，但是，未必就沒有機會帶著梁思琪遠走高飛。
而若是梁思琪繼續留在榮王府內，他真是連半點機會都沒有。
梁釋肯定不會給他和梁思琪私奔的機會。
梁棟沉默了。
他當然不知道呂方內心深處的這些想法，隻覺得呂方這是要背水一戰。
這種勇氣和決絕，讓他對呂方又不禁高看一眼。
半晌。
他道：“雖然說咱倆以兄弟相稱，但真要說是兄弟，還是矯情了，這點我清楚，你也心知肚明。但說實話，我是將你當作朋友的，在我往來的這幫人中，和你之間，應該算是最為純粹的，哪怕是酒肉朋友。嗬嗬，雖然想到你這家夥可能要成為我姐的夫君，我就滿心都不得勁，但相較於那個江嘉平，我還是更希望便宜你這個家夥。”
他這是推心置腹了。
“好好加油，哪怕把京都鬧個天翻地覆，也把我姐給搶到手。必要的時候，你就說是我的兄弟，哪怕拚著被父王責罰，我也給你頂著。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哪天你真和我姐走到一塊了，你若敢對她有半點不好，讓她受了半點委屈，可別怪我不念兄弟情麵。到時候，我可不管你哥是個什麼職位，也不會管你有多大的出息，絕對揍你。”
“好！”
呂方笑著重重點頭。
若是梁思琪在這種情況下還願意跟著他，他又有什麼理由讓梁思琪受半點委屈？
呂方知道，在這段感情裏，梁思琪絕對是最煎熬的，比自己更為煎熬百倍。因為她若選擇自己，就等於是放棄和整個榮王府的關係。
放棄她的郡主之身。
放棄她的大渝才女之名。
甚至不出意外，會淪為大渝無數人嘴裏的笑柄。
“唉……”
梁棟又拍拍呂方的肩膀，歎息了聲，“回吧……”
說罷，他鑽進了馬車裏去。
馬車緩緩駛離。
呂方看著馬車遠去，消失在街道拐角。眼神複雜。
他當然不想以後有和梁棟為敵的時候，但以眼下的局勢來看，怕是不太可能。
梁釋……
嗬。
一個威名赫赫卻深藏在榮王府的親王，卻又有著謀朝篡位之心。
不知為何，呂方始終絕對梁釋相較於此時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對自己和呂梁更具有威脅性。
也許是因為梁釋藏得太深了。
這樣的人往往更讓人忌憚。
又或許，是因為他之前本來就在梁釋的手裏吃過苦頭。
可偏偏，這樣的人卻又是梁思琪和梁棟的父親。
……
又數日。
呂梁、呂方等人都呆在節度使府衙裏。
歐鴻勝等人陸續到節度使府衙向呂梁報道，因為呂梁之前的“提醒”，他們個個都是拖家帶口。
唯有楊成易隻帶了兩個仆人。
他爹楊冒還在茶陵軍任總都統製，他的家人顯然不會跟著他遠赴潼川。
而且對於楊成易來說，跟著呂梁去潼川也不過是個跳板。他可沒有想過永遠跟著呂梁。
待積攢到足夠的軍功，他更偏向於像他爹那樣撈個某軍的總都統製當當，或者回茶陵軍給他爹做個副手也好。
那多逍遙自在？
可他顯然不知道，呂方壓根就沒有讓他活著再回潭州的打算。
且不說自己和楊成易之間的過節本來就沒有真正揭過去，就衝這家夥的行徑，也沒道理再讓他活著回到潭州魚肉鄉裏。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是賀誌高那樣痛改前非、浪子回頭的。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值得有浪子回頭的機會。
這是呂方這回在寧遠縣過年，見到何婉素時心裏生出來的想法。
固然何婉素現在在清溪坊內過得還算不錯，但臉上那股落寞，卻始終都是不曾散去。
她可是被楊成易弄得這般家破人亡的。
楊成易這樣的人，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