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鑫邁著步子,不緊不慢的來到亭前,看著坐在灰白石椅上的緋色仙鶴補服的男人,驀地笑了,“所以你約本王來不會隻是為了向本王顯擺你如今的權勢地位吧!”
眼下散朝許久,魏大身居府宅,卻還是舍不下這身皮,可見這人對權勢看得有多重。
顧鑫眼底流過一絲暗光,目光緊隨著魏大不緊不慢的動作直至耐心全部耗盡,語氣裏蘊著薄怒,看著他的眼神愈發不善,
“眼下魏府與本王唇亡齒寒,而如今的處境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敢頂著顧棠的那幾雙眼睛約見我,他們正愁抓不到把柄,你不要命了可別搭上我!”
他扇子一合,抵在男人麵前的桌案上,麵色隨即跟著沉了下來。
“魏府好歹有百年根基,不說密不透風,也不是能隨隨便便就被探聽去的,我既然敢約下王爺,自然有把握在手,王爺還是稍安勿躁。”
魏大抬頭撇了他一眼,隨即輕笑了一下,“王爺的耐心真是越來越不好了,這以後可怎麼辦才好,畢竟我們所謀長久,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他按住顧鑫扇頭的手修長,骨節分明好看,可一看就知道不是慣養出來了,順著指側褶紋仔細瞧,還有幾條縱橫的細小疤紋。小到看不看,深到去不掉。
“魏大公子如今今非昔比了,紆朱懷金之徒也難祛陳年舊疤嗎?”他笑著,似嘲似諷。
顧鑫一鬆手,折扇就落到了魏大手中,他看著在眼前徐徐展開的扇麵,沒有搭理他上一句話,聲音溫和又清潤,
“眼下溫棠成為了攝政王,把持朝政,我手中雖然有這我父親留在朝中的人脈,可一時間也難以發生作用,他又緊追著不放,處境是越發艱難了。”
顧鑫好整以暇的坐在他對麵,兩指微曲在他麵前輕點兩下,“你做何想?”
既然他深諳如今局勢對他們不利,有太多的把柄和尾巴將他們圈住了,若不能盡快掃除,隻怕深陷泥沼徒生事端。
隻是這怎麼解決,又是一個問題。有些東西不是他們說甩就能甩幹淨的,沒有周全的法子自己還得惹一身騷。
依照魏大的性格,既然還找他了就不是為了溜他的,想必已經有了主意。
魏大看著顧鑫,說起正事來立刻撇去了之前的輕慢,臉上帶著十分的鄭重,聲音也不由自主的壓低了許多,
“我怕他們很快就要查到我們身上了,還請王爺狠下心來,快刀斬亂麻,當斷即斷。”
顧鑫看著魏大臉上的狠色,愣怔住,確認他不是在說玩笑話之後,笑得俶爾,“這亂麻要是斷了,對魏家可沒有什麼好處。”
這些時日,溫棠一直在查魏太後和自己的關係,這般有目標的直接,不過想想之前能成功引出沈嬌嬌,想來他們早就知道了什麼,就是苦於沒有把柄而已。
眼看火都要燒到自己頭上了,他總不能坐以待斃,確實有考慮如何處理那段糾葛,晃神不過陡然被魏大點到有些驚訝罷了。
對於能毒害魏遠道溺死魏二的人,他不會想他對魏氏有幾分親情所在。
隻是魏氏出身魏家,隻要不倒,對他有利無害的事,他原以為他就算不保,何至於這般迫切的舍棄?
顧鑫的長久沉默,落在魏大眼裏就是心中遊移不定,他複而追問道:“王爺這是不舍了?”
顧鑫陡然笑了,眼中對魏大的隱晦探究立時散去,“本王心中有數。”
他倒是沒有舍不舍得的說法,左右都是一個女人,現在看起來還是一個對他沒有分毫助益,隻會拖他後腿的女人。
斷了也就斷了,他現在要想的不過是如何能斷的漂亮,斷的有好處而已。
魏大聽著他的口氣,就知道他的打算,古怪的笑了笑,起了別的話頭,對於對魏氏的打算都避了過去。
次日一早,顧鑫就吩咐了暗中給他與魏氏傳信的人給魏氏去了一封信。魏氏接到這封信時正在殿內小憩,自從沈嬌嬌被下了獄,她的心情就好了許多。
哪怕溫棠半路拿出虎符殺了他們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可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她雖深居在寢殿之中,外麵卻沒有半點不好的消息。
她堅信溫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把事態反轉,畢竟千秋宴上群臣中毒,沈嬌嬌被拿了個證據確鑿。
溫棠找不出別的線索,就隻能拖延時間,但遲早都得把人交出去給個交代。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信紙上的內容,心中百般歡喜,自從上次壽宴之後,顧鑫借口要掩人耳目已經許久沒有通過消息了,如今他約她在花園的小殿中相見也沒有多想。
她滿心歡喜的捏著信紙喚了宮人進來為她梳妝,到了時辰之後她借口疲乏,散了一殿的宮人就按耐不住跑去了約定的地點。
魏氏與顧鑫早生私情,尤其是在她榮升為太後之後仗著皇帝年幼更加的明目張膽起來,花園裏的小殿也偶爾成了二人的幽會之所。
她看著四周一片靜謐的小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沁人的花香,她又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裝扮,拖了拖沉甸的發髻,滿臉含羞的推開殿門。
明明是一國太後,手上也沾染了不少無辜人命,此刻卻像一個慕少艾的懷春少女一般,心髒狂跳了起來。
她知道她是喜歡顧鑫的,遠不止是宮中寂寞的消遣,哪怕他並沒有多麼出色,可是她自從被送進了這宮牆之中,她發誓要得到的也得到了大半,對於那些失去的反而更加企及。
殿內空蕩蕩的,除了一係列應有的擺設之外,看不出半點人氣,魏氏喚了兩聲顧鑫的名字,並沒有人回應。
她有些疑惑,卻不忘帶上殿門,移步到檻窗旁,看著窗外怒放的鮮妍,不由得撫上自己的臉,隻覺得幹澀粗糙,遠沒有之前的細膩滑潤。
今天為了來見他,她特地讓人換了一身淺色年輕的衣裳,描了京中貴女中最流行的妝容,隻希望能稍緩自己的老態。
隻是魏氏不知,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她自己心中的執念所產生的幻想而已,魏氏對於自己對於年輕的追求顯然已經陷入一種執念。
她細嗅著空氣裏的花香,清雅的想起裏夾雜著微乎其微濃膩香氣,她轉身往殿內看去。
果然在簾柱後發現一個香幾,因為角度的原因,她之前進殿的時候才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