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七娘說完了這句話,便推開了房門,徑直走了出去,美瑤思忖著她的這些話,卻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她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穿著和發髻,便不再遲疑地來到了伶月的房門口,剛要叩響房門,便聽到身後傳來的細微腳步聲,她轉過頭便看到了往這邊走來的伶月。
伶月看到她眼裏寫滿的慌亂神色,不用多想便知是有什麼重大事情需要商量,當下也就沒有顧左右而言他,讓她進入自己的房內,便開了口,道:“美瑤,出了什麼事情?”
美瑤也沒有隱瞞自己的所想,直接對她說了出來,道:“剛才七娘和我說,明日清晨會和蕭陌離一起執行任務。你說,是什麼重大的事情,才會惹得蕭陌離這般重視,這其中會不會有些不太對勁?”
伶月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不禁擰起了眉,道:“美瑤,你的意思是,蕭陌離要帶七娘去殺宋師傅?這怎麼可能呢?應該不會那麼快吧?”
美瑤知道她的心裏也是充滿著諸多驚訝,道:“怎麼不會?你該知道,他一日不除去宋師傅這個他始終都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角色,他的心裏一刻就不得安寧。尤其是他如今還必須這麼做,畢竟他的根基已經不穩了。”
伶月聽著這話,心情一下子變得很糟糕,道:“宋師傅的身體,你我都很清楚,以他如今的狀態,秘術無法施展,體內的毒素還來不及徹底消除幹淨,這樣的他,如何能夠抵禦得了蕭陌離的攻擊呢?抵禦一分也是極度勉強的,更何談是戰勝他呢?”
美瑤聽著她的話,思緒也一下子變得多了起來,道:“是啊,而且更為重要的還不是這個。我估摸著蕭陌離會讓七娘動手殺了宋師傅,而他則會成為最好的見證者。”
伶月沒有立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想著她適才所說的話,便是越想越覺得可怕,道:“那麼我們該怎麼辦?難道要去找宋師傅,當麵說明此事嗎?可是,如今的蘭軒閣早已不是當年,蕭陌離和七娘若是離開了,就僅剩下我和你兩個人處理事宜。如果,你再離開的話,那這副重擔就隻能壓在我一個人的身上,我怕……”
伶月沒有說下去,但是美瑤卻懂她的意思,道:“我知道這很難為你,我也知道如月離開了以後,對你的影響其實遠比想象中的多。畢竟,你沒有了可以維係的依靠,若不是我和七娘極力壓著,恐怕你的這個位置也是岌岌可危的,稍有不慎就會有其他的美人想要取而代之。”
伶月知道她說的是實情,極為誠懇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很沒用,很多事情說是不靠姐姐的幫助,可是這麼多年以來,哪一件事情不是姐姐在背後默默支持?她雖然不說,可並不代表我並不知道。如今她離開了,我才明白了她的不易,然而我連一點緩和的餘地都沒有,便要和你、七娘一起管理蘭軒閣,我其實心裏還是很怕的。”
美瑤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因此我也在猶豫。畢竟,如今也隻有我知道去宋師傅居住的小木屋在何處,這一點就連蕭陌離和七娘都不會知曉。七娘是失憶了,而蕭陌離卻是完全不知道,他們要找起來估計需要耗上一些功夫,故而七娘才會說,她和蕭陌離會是半個月之後回來,說的時間那麼久,可見她的心裏也沒有底。”
伶月也不禁開始了思忖,但很快便搖了搖頭,道:“美瑤,你還是去吧,畢竟拯救宋師傅,才是如今最為關鍵的事情,我們不能因小失大。姐姐說得對,我不能一直都靠著她而活,我要靠自己的努力,讓自己一世無憂。這是姐姐離開之前對我的期許,因此我必須學會獨立。這一次恰好是我的最佳機會,美瑤,你就不要擔心我了。即使我無法掌控住所有的局勢,也至少不會太過失控的。”
美瑤原本還在想一些比較折中的想法,卻沒想到她竟會這麼說,當她抬起頭去看伶月的時候,發現她的神情隱隱流露出了些許的堅定,那是她從來都不曾有過的神色,她不禁有些愣住了。
伶月知道她會驚訝,她隻能無奈地歎息了一聲,道:“如果是我知道宋師傅居住的小木屋是在何處,將這件事情透露給宋師傅的人定然不會是你,隻可能是我。然而,如今的局麵卻是你知,我不知。如果我出去尋找宋師傅,耗費的時間顯然會比七娘的時間還早長,如此一來,可不是耽誤了最為重要的時機裏了嗎?因此,也隻可能是你去,而我留在原地等你們回來。”
她停頓了片刻,接著開了口,道:“若說是在過去,我定然沒什麼好值得煩憂的,因為上麵有你、七娘,還有姐姐。你們做了你們的分內之事,這本就是已經很厲害了,姐姐為了擔心我出什麼紕漏,更是暗中將一些事宜全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即使我是麗姬美人又如何?還不是沒有煩憂地過了下去?可是此一時彼一時,姐姐離開了,這份重擔理應是我來擔負。畢竟,我不能總是依靠別人,我要依靠自己的努力。這樣的人生才算是一世無憂,才算是真的圓滿。”
美瑤聽著她的話,隻能歎息了一聲,道:“我能說什麼呢?好似說什麼都是對,又好似說什麼都是不對。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耐,畢竟你也出色地完成了很多任務,比起過去,你成長了不知多少。在這兩年的時間裏,我想蘭軒閣的美人裏,你是最為用功、也是最為努力的。說實話,如月的離去除了她想要過真正寧靜的生活,或多或少也是因為安心。看到你如今的本領可以完全克服諸多困難,我想她的心裏也該感到欣慰了。她既然已經安心,我自然也該如此。”
她遙望著外麵的天色依舊晴朗如初,她內心的擔憂卻是越來越重,道:“隻是,現在的情形雖然被我和七娘壓製回了最初的原位,可是沒了我們的存在,原位是否還會依舊維持,還是會忽然反彈,這都是一種極大的未知數。我和七娘努力了那麼久,為的並非僅是想將蘭軒閣恢複如初,我們的本意是想將蘭軒閣真正成為我們自己的力量。所以,管理蘭軒閣、告知宋師傅,這兩件事情都是同樣重要的。所以,我還是想對你說,盡自己的一切全力來維護我們的現狀,這可是馬虎不得的。”
伶月自然能夠明白這其中的意義關係重大,頗為慎重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我會盡自己的全力。美瑤,你也要盡力,如果你實在擔心我應付不過來,那就答應我,告知了宋師傅這些事情之後,就趕快回來吧。畢竟該來的禍,並非一句告知就可以抵擋得住,再想要反轉局勢,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雙方的實力太過懸殊了。”
美瑤也知曉她說的並沒有錯,但能夠挽留一些便盡量挽留一些,這樣對於楚昀鴻心裏曾有的罪孽也就會少了些許,不至於到了最後,讓自己心生愧疚,讓自己和他留下什麼遺憾。
當美瑤來到飯廳之時,坐在裏麵的美人已經變得寥寥無幾,大多皆是還在喝最後的那一碗湯,而對於美瑤這種根本就沒有吃過什麼東西的美人,她能得到的飯食也不過是一些殘羹剩飯。
飯廳的管事看她姍姍來遲,得到的飯食也隻不過是一些,當即就想讓廚房再多做幾道菜肴給她,但她很快就選擇了拒絕,道了一句,這些就挺好的,便坐在位子上開始默默地吃了起來。
飯廳的管事看她並不願加餐,也就不再多提此事,不過在她喝最後那一碗湯的時候,還是給她端來了一個精致的食盒,裏麵裝著一些美味可口的小糕點,為的便是以防她下午之時會有挨餓之感,因為要準備晚膳的緣故,廚房一般都不太會在這段期間準備別的吃食,就連糕點也不會特意準備。
美瑤知道自己再要拒絕,便會顯得不通情達理了,她笑著接過了管事遞來的食盒,並極為誠懇地道了一句謝,便站起了身,緩步走了出去。
此時的天色依舊是晴朗如初,美瑤將食盒放回了自己的房內,便去詢問阮七娘的具體境況,聽侍女說起她自從用過午膳之後便回了自己房間安寢,便知她這是在為明日的一切養精蓄銳,可是她真的知道,自己要殺的那個人是誰?真的知道,自己得到的真相究竟是有人蓄意捏造,還是沒有摻雜任何虛假的真實呢?
她的思緒依舊還是很亂,一邊在擔心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伶月會對如今的這些美人們完全應付不過來,一邊又在擔心自己的努力是否僅會是一種徒勞,擔心自己到了小木屋去找宋玨,已是今非昔比的兩種模樣。
不再安好的宋玨,將阮七娘和自己的所有記憶完全封印,便是給了一條隻有他才可以走的退路,他這是要孤軍奮戰,還是已經氣餒舉手投降?
不知道啊,還是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美瑤不禁又歎息了一聲,看著楚昀鴻的牌位,緩緩地呢喃著,道:“昀鴻,你若是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他們一切安好。否則,不單是你,隻怕連我都不再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