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阮七娘都充當了如月替身的角色,這種特殊的感覺到了如月真正離開以後,更是變得更為明顯,欲言又止的話語,時常愣神的反應,還有總是會不知不覺地來到如月的房門口,一待便是半天,這樣的反常若不是因為太過喜歡,那又這算是什麼呢?
阮七娘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一天成為別人的替身,而她更加不會想到的是,這個別人還是自己昔日最大的對手,這樣的結果多少會讓她覺得意外和無奈,不過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即使是知曉了自己在蕭陌離的心裏究竟是一個什麼位置,她也該緊緊握住這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借助這個契機完成自己的一些事情,比如報仇。
關於阮家覆滅的真正緣由,除了自己兒時曾記得的一些零散片段,便再也想不出什麼,因此她必須要借助蕭陌離的力量,既然自己的記憶裏有他,那麼就代表著他和此事的聯係頗大,不管他是不是真正的主謀,她都是自己報仇之中的一個目標,逃都逃不了。
尋找宋玨的路途,定在明日清晨,故而蕭陌離說出了自己的一切安排後,便讓阮七娘回去好好歇息,以備明日出行能夠擁有一個充沛的體力和精力。
阮七娘並沒有再在他的房裏逗留,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出去,距離明日清晨還有半天的時間,她當然不會無聊地真的聽從他的話,從此刻開始睡到明日清晨,然而無所事事的她確實也不知該如何打發這段空閑的時間,故而她漫無目的地沿著長廊緩步而行,算是走到哪裏便是哪裏。
周圍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這個時候該是有很多的美人前去飯廳用膳,因此這裏自然不會有太多的聲音,若是真有什麼嘈雜的聲音,也不該在這裏,而是在飯廳。
阮七娘還不是很餓,況且她的飲食都是專人調配,那些尋常的吃食自然是輪不到她,相反那些精致奢華的菜肴、湯羹皆是她的專屬,這自然不用多想,也可知是蕭陌離的手筆,他既然認定了你是特殊的,小到飲食和穿著搭配,大到權力和地位,每一處都給予了她絕對特殊的資本。
這樣的特殊本就是高人一等,然而蕭陌離依舊覺得不太滿意,在這種基礎之上還加上了如月該有的那份,那就是可以自由出入他的房間,真正做到了無所顧忌的地步。
阮七娘起初去思索他給予的這份特殊,還根本不覺得什麼可怕,但是久而久之便知道了,這份特殊會有一個最為致命的缺點,那就是讓所有的美人完全畏懼自己,不敢再和自己多加周旋。
而她手裏的權力看似是一種實權,卻是讓蕭陌離不斷架空、牽製,分別給予了伶月和美瑤相對不輕的實權,等同於是三個美人平攤一份與蕭陌離相同的權力。
因此,她的權力自然不能算是最高的,而她如今的地位也是僅限於蕭陌離對她的縱容和寵愛,如果沒有了呢?他是不是就可以找一個將她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的理由,重新選擇一個更為合適的人選,繼續做著如月的替身,成為美人們的眾矢之的?
阮七娘想到這裏,不禁歎息了一聲,步伐緩緩經過美瑤的房間,剛要離開,卻聽到房內傳來了十分淒厲悲傷的哭聲,是美瑤在哭嗎?她為何要哭得如此傷心?
此時的她並不清楚美瑤和前任教坊師傅楚昀鴻的糾葛,隻因為宋玨不單是封印住了有關她和自己的全部記憶,更是將美瑤和楚昀鴻昔日的過往也一並封存,為的便是即使蘭軒閣裏有人說出之前的那些過去,她也無處可尋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於是,當她站在門外聽著美瑤的哭聲,卻根本無法無法明白美瑤為何哭得那麼傷心,不過介於現如今蘭軒閣裏的美人地位是以她為尊、伶月和美瑤為輔的模式,故而她作為一尊之長,理應要做一尊之長的事情,比如對有難處的美人施以援手。
她的想法雖然和蕭陌離有所不同,但本質上卻是相同的,為了能讓蘭軒閣盡快恢複如初,蕭陌離做的是盡快依附一個新的勢力支撐,而她做的便是融合所有美人們的力量,隻有做到真正的裏外堅固,蘭軒閣才不會再有新的危機出現,否則隻會是重蹈覆轍,所做之事皆是得不償失。
故而,她前段時候也基本沒有空閑過,和伶月、美瑤一起,迅速將如今蘭軒閣裏的一盤散沙,變成初現堅固態勢的一股全新力量,威力比之昨日更為不容小覷。
這不得不多虧了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美人們經曆了這場災禍之後,似是完全脫胎換骨,每個人的心思都比過去更為堅韌,而她們的心裏也不斷萌生出了,隻有自己的性命才是最為重要的想法。
於是,她們開始在蕭陌離閉關修煉的時候,拚命地擠兌如月,為的便是想要獲得實至名歸的一席之地,但她們的做法並非真的為了權勢,更多的還是為了保命,而她們的這個想法恰好可以被阮七娘利用。
因此她們很快就規規矩矩地原地待命,再也想不出什麼更為放肆的念頭,隻能兢兢業業地做事,乖乖地聽從蕭陌離、阮七娘、伶月和美瑤的旨意。
阮七娘有了想要勸慰美瑤的想法,便也就很快付諸於行動,她叩響了美瑤的房門,道:“美瑤,我能和你好好聊聊嗎?若是有什麼特殊的難處,可以告訴我嗎?或許,我可以幫你呢?”
房內的美瑤聽到了阮七娘的聲音,哭泣之聲立即停止了,還沒等到阮七娘再一次開口,她便推開了房門,看著站在房外的阮七娘,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道:“七娘,你要和我聊些什麼?來,進來坐吧。”
阮七娘看了一眼美瑤的神色,便知她的笑容很是勉強,憔悴的麵容顯然是一整夜都不曾睡過,略顯淩亂的發髻也根本並非是美瑤一貫整潔如初的風格,而她的眼睛也是格外紅腫,顯然她的哭泣已持續了很久,這或許便是她沒有好好安歇的理由。
在美瑤的邀請之下,阮七娘邁入了她的房內,不需要多加觀察,便可聞到一種極為特殊的氣味,她不禁多了一分疑惑,道:“美瑤,你在祭拜誰?是你的親人嗎?”
美瑤知道她的失憶徹底到了何種地步,對於她記不起自己和楚昀鴻昔日的過往,也就沒什麼好疑惑的,她隻是輕輕地應了一聲,臉上的笑容瞬間化為了濃濃的哀傷,道:“是我最愛的人,他死了,今日恰好是頭七,所以我才犯了蘭軒閣的規矩,私自在房裏祭拜他。七娘,你能替我保密嗎?畢竟,我也是沒辦法了,這才會……”
阮七娘當然不會對別人說起此事,畢竟這是美瑤的傷心事,多提隻會讓她更為難過,而她也不想讓蘭軒閣再生起什麼多大的波瀾,因此這種消息也隻可能是她知、美瑤知,再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
因此,阮七娘對她點了點頭,道:“美瑤,你可以放心,這件事情,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她說好了這句話,便提起腳步關上了房門,道:“隻是,下不為例。畢竟,我即使是一個地位特殊的美人,卻也不能讓所有的事情都變為特殊。蕭陌離和我雖然關係看起來很是密切,但他到底還是如今的我最無法掌控住的人。因此我隻能做到盡量保護,卻不能做到真正的一手遮天。”
阮七娘說得很是誠懇,一聽便知是苦口婆心的告誡,美瑤自然全都聽了進去,笑著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你的處境,也知你的艱難,我會記住的,下不為例。謝謝你,七娘。”
阮七娘看她這一次的笑容有了真誠的意味,擔心也就少了許多,道:“既然如此,那就趕快出去用膳吧,別忘了打理一下你的整個妝容。好端端的漂亮臉蛋,竟哭花成了這般模樣,真是可惜可歎。”
美瑤知道她這麼說,僅是想讓她的心情好過一些,便也就順著她的意思開了口,道:“好,為了魅姬美人的這一句可惜可歎,我自然要聽從魅姬美人的旨意,好好地打理一下自己,可以了吧?”
阮七娘聽她這麼回答,臉上不禁也多了一分笑容,道:“好了,既然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明日清晨,我會和蕭陌離一同出去執行任務,因此蘭軒閣的具體事宜就要辛苦你和伶月打理了。等我回來以後,我帶禮物給你們補償啊。”
美瑤聽到她和蕭陌離一起執行任務,不知為何竟多出了些許的不安,道:“七娘,能讓閣主這般重視的任務顯然並不會太多,而讓他親自執行任務的幾率更是少之又少。我倒是多了一分好奇,你們要去執行的任務究竟是什麼?”
阮七娘對於這一點卻是沒有過多地說出全部,僅是說了一句,道:“也不算是什麼,僅是去查一些事情,我想不出半個月的時間,我和他應該就可以回來了。所以,美瑤,要辛苦你了。說了半天,肚子有些餓了,我先去用膳了,或許你到飯廳的時候還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