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愁苦

恩怨情仇要怎麼算?累計麼?

龍景晨對著水顏澤仇恨的眼神,感到了冰涼。

活了這麼多年的水顏澤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眼睛直直盯著龍景晨:“你和龍暗是什麼關係?”手和腳全部動彈不得,但是全身水一樣的戾氣還是毫無例外的全部掃向龍景晨。

“他,”龍景晨歎了口氣,對著水寒萱無奈地笑了笑,“是我父親。”

“什麼,你竟然是那個小人的兒子,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肢體不能動,以至於聲音愈發大得嚇人。水寒萱一邊安慰自己的娘親,一邊示意龍景晨先行退出房門,這才慢慢聽得水顏澤道清楚事情的始末。

原來,水顏澤之前的確是聽了水寒星出事的消息,這才折回了洛城,身邊帶著的隻有碧月等人。去玲瓏苑卻又看到寒星無事,準備折回廟裏把未做完的法事做完,可是誰曾想在夜城竟然遇到了夜琉璃還有一大批一大批的黑衣人,一時之間傷亡無數,還被夜琉璃逼到了往生崖。

“本來,我以為是夜琉璃因著仇恨找我來著,可是,就在我和她交戰中,那些黑衣人的首領出來了。我這次知道,原來是兩人聯手。”水顏澤仔細回憶這那些悲壯的回憶,一切恩賜變得不堪一擊,“那個黑衣人找我是為了旋水功。”

旋水功,是若水山莊傳承百年屹立不倒的支撐,也是這麼多年江湖無人敢挑釁的原因。

“哈哈,他以為變了聲音,我就不知道了?你知不知道我看著他的身形就覺得熟悉,於是憤然不顧地扯下他的黑巾,竟然是的,竟然是龍暗那個小人。枉我們和他這麼多年的交情,生生死死都走過來了,他竟然為了旋水功聯合夜琉璃置我於死地。”水顏澤說到這裏,眼眶中有些濕潤,“要不是碧月替我擋了那一劍,我早就死了。他們以為把我踢下往生崖,斷了我的手筋腳筋我就必死無疑,可是蒼天有眼哪,我沒死,還被人救了,就是讓我找那個小人報仇,為碧月報仇。”

水寒萱很是理解娘親和碧月的感情。在若水山莊,沒個小姐出生就有四個丫鬟照顧著飲食起居,娘親的就是榆陽和碧月,另兩個卻是患了病去世了。所以,就像自己知道聽雨的死訊時,水寒萱再次有了切膚之痛的感覺。

“對了,寒萱,山莊目前怎麼樣了?”水寒萱親自來找自己想必也是發分不開身去看著若水山莊,榆陽一個人不知忙不忙得過來。

水寒萱聽了話,待在那裏,半晌不知如何去說。舔了舔嘴唇,咽了口氣,這才一五一十硬著頭皮將若水山莊被毀的事情告訴了水顏澤。關於那些戰爭之類的,樵夫雖然住得偏僻的,但是隔三差五去趕集還是知道了些,但是市井關心的是朝廷不是江湖,於是就這件事情水顏澤一無所知。

“什麼。你說山莊被燒毀了?”水顏澤愣在那裏,想像著一場盛大的火焰,將那些帶著自己成長痕跡的物品全部燒毀,然後那些火就直直地撲向自己。水顏澤忽然捂住自己的臉,卻依舊擋不住熱意,眼淚就這樣不經意間滑落下來,滴在床沿上,蒼白而悲憫。

毀了,這麼多年,這麼多人層層累積下來的基業就這麼毀在自己的手裏,而自己還在半死不活的呆著?

“毀了,毀了,全是我,是我把山莊毀掉的,啊,都是我。”水顏澤詞不達意地說著,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娘親,娘親,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毀了我們還可以重建的,沒事的娘親。”水寒萱從小到大沒見過娘親的眼淚,如此這般不休不止倒是生生驚嚇到了。

“龍暗,我水顏澤對天發誓,今生不取你命,世世誓不為人。”於是,一對母女就這樣相依相偎著,痛痛快快地哭過笑過,可是外麵的人卻是分外揪心。

“少爺,你準備怎麼辦?”問話的是三菱,看著眉頭全部揪在一起的龍景晨。

“少爺,你不要擔心了,夫人絕對不會放棄少爺的。”白蘞說道。

邊上的芍藥和藜蘆也附和著,“是啊,夫人和你生死相依,必定不會離開少爺的。”

龍景晨聽了話,笑著轉過身來,“你們以為我在擔心這個?”

三棱和藜蘆互看了一眼,怎麼不是麼?

“去看看飯菜做好沒?沒做好便去幫幫大叔,不要白吃白喝。”龍景晨橫了一眼,看著樵夫忙著砍柴,想必這麼多人住在這裏還真是一件費事的事。

討不到話,四個人走在一起,看著繼續瞧著水寒萱那個方位的少爺,無不心心相印地說道:原來,男人也會口是心非。

晚飯無非是粗糧,還有一些鳥蛋,想必是砍柴時拾回來的,算是唯一的葷菜,水寒萱弄好了菜,端進去一點一點喂好給水顏澤,這才出來坐在龍景晨邊上,端著碗吃起來。

樵夫家裏估計是很久沒來過這麼多人,一張小桌子且不說破舊,但是這麼多手擱在那裏就覺得過於擁擠,還不說那些多少年沒用過的碗筷是如何的破舊了。

“姑娘,你娘親怎麼樣了?”之前水顏澤如此大的聲音,兩個人想沒聽見也聽見了,樵夫有些擔心地問道。

“嗯,沒事,謝謝大叔這麼多天照顧我娘親,寒萱在此謝過大叔大嬸了。”水寒萱擱下碗筷,便是重重一磕,響得龍景晨心疼。

“哎呀,姑娘不用客氣,也是我那天剛好看見你娘親掛在樹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樵夫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手,看著龍景晨把水寒萱扶起來,然後再用左手開始吃起來,一時有些赧然。

“嗬嗬,大叔,這還是姑娘呢!”藜蘆笑著打趣道:“這多多大年紀了,都快是娘親的人了?”

氣氛果然說開了,樵夫的娘子便捎帶地打趣了幾句,隨後一直幫大家添飯添菜,很是豪爽,除了龍景晨安安穩穩坐著,幾個人倒是輪流開玩笑,一桌飯雖然簡單,但是並無不妥。

冬春之際,晝短夜長,一晃神,黑夜來襲,四圍的樹木此刻更是張牙舞爪的,將星星透出來的一點點亮光掩藏在自己的脈絡裏。

水寒萱看著水顏澤已經熟睡,這才躡手躡腳出來。還好,樵夫家裏雖然不大,但是因著冬天放置的柴木多,預置了三個小房子,龍景晨便是最外邊的一個。原因不言而喻,自然是水顏澤看不過去。

站在門外,水寒萱躊躇著,不知要不要進去,恰好門就這樣開了。冷著眼,冷著眉的男子,就這樣居高臨下的望著,一隻空蕩蕩的袖子還起了風,越發顯得清瘦。

“呃”,水寒萱還沒開口,龍景晨便一把將女子擁在懷裏,力道之大,前所未有。

水寒萱了然地笑了笑,“你隻要記著,我們拜過天地,我始終是你的娘子。除非”

“沒有除非,我不許你有除非。”龍景晨關上門,拉著水寒萱鑽進被子裏,這個地方真是冷,寒萱的手全是涼的。

“除非你休了我。”話沒說完,就遭到龍景晨的無視,愈發擁得緊了,像是要把懷裏的人悶死。

“寒萱,你說,怎麼辦?”龍景晨想起來白天自己的丈母娘看自己的眼神,一副小白看到了入侵者那般,不得不膽顫。早知道就不讓小白回崖底了,這樣說不定可以以暴製暴。

“娘親如今被弄成這般,山莊被毀了,這個仇,我怕是阻止不了。”水寒萱說得是實話,娘親平時待人親和,對誰都好,就算是夜琉璃找自己報仇,水顏澤也覺得情有可原。可是,一個自己這麼相信的人陷害自己,想方設法處心積慮地毀掉自己,換做任何人怕是也按捺不住。再說,還牽扯到這麼多人命,比如碧月,比如聽雨,比如枉死的年澤的娘親,雖然年澤一直不露聲色,可是仇恨這樣的種子隨著適宜的環境,隻會越來越深,不會減退。

“我知道啊。”龍景晨將腦袋埋在水寒萱懷裏,怎麼會是這樣?雖然那個人不是自己的父親,甚至還和害死自己的父親有關係,可是畢竟養了自己這麼多年,這讓自己如何下得去手?要不是因為心裏還有恩情,龍景晨也不會對自己的身體不聞不問?可是,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那麼多武功高強的黑衣人,寒萱怎麼應付不過來?這個仇寒萱又怎麼報?

“我知道你為難,景晨,還要你就這樣不偏頗,就是對我最好的支持了。”情義兩難全,那麼景晨你就好好站在中間吧,默默為我祈福也是好的。

“那現在呢?”那些事情都可以回洛城說,可是目前明顯是丈母娘不認自己的女婿了,這就讓人難堪了。萬一哪天寒萱真的有自己的孩子,難不成跟孩子說你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嗯。現在麼,娘親這個人其實很好說話的?”水寒萱望著頭頂黑乎乎的屋頂,眨巴眨巴眼睛,“比如娘親喜歡喝三步蓮的茶,也喜歡三步蓮的簪子,喜歡吃魚”

龍景晨聽著聽著就探出了腦袋,在水寒萱的側臉狠狠親了下,壞壞地說:“還是我家娘子好。”

嗯,原來這個季節也不是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