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辰,哪裏會有永恒呢?
行走在叢林裏,連內心都是喜悅的。水寒萱看著落霞滿天的時刻,龍景晨去泡溫泉了,小白虎似乎是雄性的,如今膩在自己身邊不肯離去。偶爾還張了張微眯著的眼睛,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呃,不對,本來就是呀。
龍景晨身上的外傷畢竟好醫治些,可是最為擔心的是鴆葉草。那個溫泉不過是意外之中發現的。其實,往生崖底卻是是密密麻麻的叢林,但是一般人很難走進。因為連著叢林的便是瀑布,生生從中間隔斷了,所以在外人看來,那瀑布便是終點了。可惜不是,甚至在那個底下還有一個小型的溫泉,四季溫和。
這個發現倒是多虧了小白虎成日成日遊手好閑的德行。
“走了,我們去看看景晨弄好沒?”水寒萱朝那頭懶洋洋的小白虎揮了揮手,便徑直過去了。手裏,是原本破碎衣物加上草莖連起來的,還好,還可以遮羞。至於身上的麼,便是小白虎找來的虎皮了,反正將就將就還能穿的。
水寒萱現在才知道,生活是一件如此不易之事,吃喝住行哪一樣不要緊呢?
“景晨,你好了沒?”水寒萱站在水簾之外,大聲地喊著。
水流依舊,沒有回音。
水寒萱耐著性子再叫了一聲。
還是水流汩汩,無人應答。
水寒萱這下急了,不會是鴆葉草吧。於是,這廂想也沒想直接衝了進去。
溫泉四圍估計是受了溫度的原因,花開嬌豔,明眸善睞的樣子令人動心。你看你看,山的沉穩,成就了水的流暢,這才有了可愛的秀色江湖。水寒萱沿著溫泉四圍走了一圈,在最裏麵找到了正在閉目養神的龍景晨。
突然有些羞赧,畢竟男未婚女未嫁;你是悠悠少年,翩翩公子,而我,待字閨中,尚未出閣。所以,看著龍景晨搭在溫泉邊上的手臂,水寒萱很是糾結?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怎麼了?看他的臉也沒怎麼痛苦啊?
水寒萱湊近些,再湊近些,呃,怎麼沒出氣了?正想伸出手去探探人中,卻不曾想那個閉著眼睛的男子,忽然睜開雙眼,緊緊盯著,然後伸出僅剩的左臂一把將水寒萱拉下溫泉。
“呀。”水寒萱有些微怒地掙脫了一下,卻被龍景晨抓得更緊了,“你幹什麼呢?”
美人在懷,吐氣如蘭,嘟起的嘴粉嫩粉嫩地微張著,身上的粗製皮衣本來就不裹身,這樣一來更是雙肩全露了,皮膚如雪,引人犯罪。
龍景晨雙眼有些迷離,無視水寒萱的掙紮,依舊用僅剩的手臂用力抱著。
“你快放開呀,今天衣服剛洗的,還沒幹呢?”這會兒又打濕了,換什麼呢。還有,這個人怎麼這麼大力氣了,右手不疼了?
龍景晨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這個女子真的在自己的懷裏了,不是做夢,不是妄想,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於是放開水寒萱的身子,下一秒卻用手抬起水寒萱的下巴,就這樣四目相對。
耽溺於紅塵之中,為情所惦記,於是,幸福和痛苦皆不離不棄。
水寒萱,你看看我,隻有一隻手,而且跌落在這裏,沒有錢沒有權,甚至連一頓飯都做不出來,一件衣服都買不來,連個擁抱都摻著無力感,甚至還隨時麵臨著毒發身亡的準備。這樣的我,你喜歡麼?會不會到了將來的將來,我重病在臥,而你還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麵對著這些陳舊的景色,陳舊的人,你會不會厭棄?
龍景晨,你看看我,我有一雙手,雖然跌落在這裏,無父無母,不會縫衣,不會做飯,是個不折不扣的隻會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女子。這樣的我,你喜歡麼?會不會到了將來的將來,你看著我煮了糊糊的麵之後,食不下咽,無可奈何地卷手而去?
不會的,我們都不會的。
你看,我們從山光裏,看著浮光掠影,找到自己的影子,找到衰老的痕跡。
我們,既是山裏的樹木,也是水裏的遊魚,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我們,既是花地香氣,也是草的清幽,萬木向陽,孜孜不倦。
龍景晨就這樣小心翼翼地托著,將那些不可預知的念頭流落在外,不予理睬,不去細想。
然後,四片蝶翼輕輕靠在一起。這一刻,我們是如此的幸福。
無人的地方,更是淒涼。幾間小屋前,是一個磊落而剛毅的身子,挺立的五官,眉骨深深,不可一世。
“二哥。”進來的是圓臉的龍家三少爺龍佑晨,也是沮喪著臉。
“怎麼了?”龍辛晨問道。
“我想大哥了。”從小到大,二哥一直幫著父親打理玲瓏苑的事務,娘親去世早,沒有記憶。雖然後來才理解大哥為何不住苑裏麵,原因是為了治病方便。所幸不遠,所以有事沒事便衝過來了。
可是,如今大哥的身子本來就不好,這樣肯定是凶多吉少了。雖說,還沒有發現屍體。
“明天,我親自去看看。”龍辛晨已經無法清除表明自己內心的想法了。
自己的親生哥哥喜歡上自己心儀的女人,最後還為之死無葬生之地。
偏偏那個女子還來一出殉情的戲碼,真是可歌可泣啊。
“二哥,你不介意?”龍佑晨小心翼翼地問著。
“你二哥什麼時候是這麼小氣的人了?”龍辛晨反問道。
“我也去。”龍佑晨抓著自家哥哥的手,滿是期待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至少,也該是死要見人,活要見屍吧。
可是,你們知不知道,我,真的希望看到你們還活著。
即使,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可是,有什麼關係?
至少那樣你們還在我身邊,對不對?
人不能自外於情感之外,所謂親情,所謂愛情,皆是如此。
“二叔?”龍辛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兩個人,分明是去找解藥的楊慧慧和龍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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痙攣是從嘴唇傳過來的,水寒萱從幸福中睜開雙眼,看著龍景晨拚死克製的顫抖,內心全是荒蕪。
“景晨,你,你怎麼了?”水寒萱抖著聲音問道。
“我,我,我”龍景晨尚未說出話來,便噗地噴出一口鮮血,渲染在冒著白氣的溫池水裏,很快就分不出來了。可是,鮮血像是印在水寒萱的心裏一樣,二十歲是個劫,可是龍景晨早就過了二十歲了,這樣怎麼辦?
三下五除二撇著眼睛把龍景晨包裹好,然後拖來小白虎,一人一虎很是艱難地將龍景晨拖回了臨時建造的小房子裏。
血還在流,水寒萱不知所措地問:“快告訴我,我要怎麼辦?”
上天能不能不要這樣,能不能把幸福的時間稍稍延長。若可以,我願意將剩下的壽命給他,然後不要來生。
這樣,可不可以?
“不要哭。”龍景晨伸出左手擦掉水寒萱的眼淚,這樣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卻因為自己流過了多少淚水。
“嗯嗯,我不哭,你告訴我,要用那種草藥?”水寒萱翻箱倒櫃地劈裏啪啦地尋出不少草藥,然後一一拿到龍景晨的眼前,巨細無遺地詢問。
“咳咳,寒萱,沒,沒用的。”鴆葉草毒性本來就強烈,經過了這麼多次的發作,早就不耐煩了。
“不,你不能這樣的。”水寒萱伏在他身上,抱著不撒手,“我們還要在這裏待著,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的。”所以,誓言也會是食言的。
萬字不離口,皆是虛妄。
“等我歸去之後,你就去找三菱藜蘆他們,聚散樓裏是師傅傳給我的產業,想必日後你能用得著。”自從那年出去遇上師傅之後,不僅學了一身醫術武功,還繼承如此多的東西。以至於龍景晨有些受之有愧,畢竟意味地接受不付出,是件不光彩的事情。
“不,我不出去,你要是敢死,反正我也跳過一次了,不介意再跳一次。”水寒萱惡狠狠地坐起來,嚴肅正經。
“寒萱,不要這樣,咳咳。”龍景晨心裏很清楚,眼前這個女子從來都不是嬌弱之人,她的心裏潛藏著的是天下黎民,能陪著自己兩個月已是非常難得了。
“你先聽我說,咳咳。”龍景晨越想說話咳嗽的越厲害,可是不能聽啊,他怕一旦停止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好,你說。”水寒萱出乎意料地冷靜下來,冷著眼看著。
“你生病那時,我特意調了一些人去崚城,甚至還有皇宮。你別多想,聚散樓雖然四處有人,但是,我隻是關心你的安危。咳咳,其實,柳遠並不是一直在慧城,很多次他都在皇宮出現,雖然很隱秘。”龍景晨有些吃力了,看著水寒萱的麵容也很模糊。
這個意思是很微妙的。意有所指,含沙射影,怎麼都好,無非表露出當今女皇和我們的大將軍柳遠關係非同一般。一個地位最高的女人,一個是把握重兵的大將軍,偏生一個無皇夫,一個無妻子,那麼,是不是有這個可能?
再看龍景晨的時候,龍景晨的手已經垂下來了,右手空蕩蕩的吊著,冰冷而絕望。
楊慧慧跋山涉水衝進來的時候,便看到水寒萱抱著龍景晨的手,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