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雲胡不喜

逐漸模糊的意識刹那間找到了支撐點,水寒萱扯著嘴唇對著龍景晨笑得安穩風淡雲輕,仿佛一生就該就此落幕。

“白蘞,三棱,你們把裏麵的黑衣人解決了。藜蘆,芍藥,你們把外麵的弓箭手解決掉,一個不留。”龍景晨的聲音裏迅速凝結了殺氣,一時之間劍拔弩張,氣氛逐漸下降。

全不顧及身後的打打殺殺,誰死誰活與我有什麼關係,隻是眼前的這張臉再也沒有任何的血色,手裏的脈搏跳得微弱,一下一下,似有若無,撥弄著龍景晨本不平靜的心。

怎麼會虛弱到這般地步,難道水顏澤沒有把旋水功交給她麼?還是,龍景晨心裏不好的感覺迅速上升,抱著水寒萱上了馬,一路狂奔。

隻是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寒萱,請你堅持住。

很多年以後,那一路晨光記錄了一路的癲狂,一路的奔波。有誰的心急如焚在夜色裏愈發濃烈,有誰的危在旦夕在策馬中愈發扣人心弦。

山環水繞,是水寒萱睜開眼睛的第一個反應。深秋快到,落葉紛飛是另一種玄機。梧桐高高入蒼穹,那些黃青交錯的蝴蝶一點一點錯成最絢麗的色彩。溫泉的水在汩汩作響,清澈透明,不參雜任何雜質。泉邊是悠悠的水草,柔順而肥美,帶著四季不換的欣喜向水寒萱昭示生命的偉大和滄桑。

秋海棠已經不知去向,帶著甜甜的夢去和來世的花葉相伴,悄無聲息的四周有翠鳥在啁啾,是發現食物的愉悅,或是見到故人的相迎之聲。

總歸,一切都是欣欣向榮。

總歸,我還活著。

水寒萱看著自己被放置在一個大大的草坪上麵,無法動彈,身上是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的草藥。竟然有點像龍景晨身上的味道,水寒萱看著四圍的山光水色,一臉坦然。終究是活過來了,不過下次呢?

唉。

“才剛剛醒來,怎麼就這麼沉重的歎氣?”龍景晨拿著一把金黃色的花出來了。

“你又救了我。”水寒萱努力地吸了一口花香草香,說道。

龍景晨的身體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寒星和我娘還好吧?”水寒萱繼續問,

“嗯,寒星很好,水伯母也已經被接到玲瓏苑了。所以,你放心吧。”龍景晨背過身體,像在找著什麼,隻是眼角的不忍愈發加重了。

水寒萱聽了話,便沒了動靜,就那樣靜靜地躺著,聽著空氣緩緩流動,甚至還能聽到血液在身體裏麵流動或者力氣流失的聲音,自然而蒼白。

四季長存,唯有生命沒有延續,隻得在今生了卻所有的願望。

不要相信來生,不過是謊言,用來安慰那些不甘心或者苦難的人們。

水寒萱不要做那種人。

“你,為什麼都不問問你自己?”龍景晨隱忍著身體內的悲傷,走到水寒萱麵前,居高臨下的問著。

為什麼總是這樣無波無瀾,為什麼不能活得積極一點,即使有你,若水山莊也依舊逃不開宿命,逃不開權利和野心的摧殘,聰慧如你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為什麼還是要在苦苦掙紮,甚至對自己莫不關心,卻對著一個陌路之人伸出援手,甚至對來刺殺自己的人也留著憐憫?

即使我是景少爺,我救了那麼多人,但是我不可能為了他們放棄我自己。

是我太自私了麼?

“不是已經知道了?這些草藥是給我緩解疼痛的吧?”水寒萱看著身上的傷口早被包紮好,但是一點都不覺得疼,看來這些草藥還是很好。

“我會找到解藥的。”龍景晨這話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對水寒萱承諾。

“不了,這些年我已經活夠了,無所謂。失望和希望交替進行,我不想繼續承受。”水寒萱拒絕這樣。

當初,在若水山莊不是沒被看過,可是對於那些大夫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及貪得無厭的秉性,水寒萱一直在失望中深陷無可自拔。

“不要,我不要你這樣。”龍景晨一把將水寒萱抱住,“我不允許。”聲音中帶著哽咽,從來沒有這般無奈,一直覺得自己在醫術上頗有造詣的龍景晨此刻卻是莫大的悲哀。叔叔也還沒有找到,自己也在這幾個月翻箱倒櫃,派人四處尋找線索,可是竟然都是石沉大海?

難道,真的毫無辦法?

水寒萱沒有掙紮,事實上也掙紮不了,就這樣,水寒萱任由龍景晨擁著自己。

“其實,你自己還不是這樣?”水寒萱笑著說道。

“什麼?”龍景晨詫異地問。

“那天,你和龍先生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水寒萱坦率地說,不過,也不是自己故意的。

“你一直不肯吃藥,還不是放棄了自己。”水寒萱的一句話將龍景晨的堅強全部打回原形。

“你說,這個是不是叫做惺惺相惜呢?你因為自己而覺得不忍心,所以希望我活著?你其實也是悲天憫人,隻是我想知道原因。”水寒萱將腦袋靠在龍景晨的肩膀上,一臉的放鬆安心。

有些時候,心疼並不是源於愛情,不過是對比著自身,於心不忍。就像是在大千世界,看到另一個自身,你希望竭盡全力,看著那個和自己相似的人,過得很好,至少比自己好。這樣,自己才會安心,靈魂仿佛得到了救贖。我們,總是喜歡自欺欺人,無法自撥。這是,人的悲哀,必得以淒涼收場。

所以,這不是愛情。

“惺惺相惜?”龍景晨回複著這句話,想解釋什麼,卻又無話可說。

是的,我承認見到你來救我,我是很高興,可是這裏麵終究少了什麼,以至於我在生死邊緣不肯盡力掙紮。

直到夢境結束,我不得不醒過來。

水寒萱看著龍景晨那張變化莫測的臉,一下子笑出了聲,牽著身上中箭的地方,一起疼痛。

可是,龍景晨沒有笑,收起自己躁動的心情,將水寒萱重新放好,細細地將那些新鮮的止痛草鋪好,蓋住水寒萱的全身。

“不管怎樣,你不可以放棄。”龍景晨不想說自己,現在他隻想找到解藥,他不忍心看著她繼續疼下去。

這些草藥最多能緩解那些箭傷,但是鴆葉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