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母者天下

我以為真正的難過源於內心的挫折,以為絕處逢生想活不能活,可惜不是。浴火重生之後,還可以以嶄新的麵目存留人間。

看人受難,看人在高樓之間搖搖欲墜,夜不能眠,經受風吹雨打,特別是夏日炎炎,陽光凶狠。

你以為再怎樣冷血的人,都會無動於衷麼?

不是的,那高高旋起的人是生養你數年的母親哦。

所以,水寒萱無法向年澤生氣,無法責怪年澤的莽撞和不自量力。聽雨是這樣說的,年母在來的路上被人劫持,此刻竟然在府衙做客,如此盛情款待,年澤自然要親自探訪,於是,一去不複返。

水寒萱現在才知道救一個人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有些時候還是要調查清楚再說,一無所知的結果便是給自己製造麻煩。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本來是需要花好月圓來襯托的,可是翻牆而進的人似乎沒那個心情。

夜裏有狂舞的伶人,興致尤酣。銀爐中的香碳,以此不斷增加,有侍女往來伺候,腳步紛遝。紅錦地毯,隨步起皺,或急促或舒緩,或跳躍或旋轉,雲鬢鬆散,金釵滑落。觀舞的知府,酒酣意盡,手捏花蕊,如獵犬般嗅來嗅去。春光易逝,花開即萎,人生行樂是該及時的。

可是仔細看,便會清楚發現知府的額頭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神時不時的向裏麵看看,仿佛有鬼怪泅住了魂魄。

再往下,竟是坐著的年澤,神色如故,邊上便是位風韻尤佳的婦人,看起來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美人柔嫩潔白的玉手,捧著青瓷酒壺,蓮步輕移。

年澤的視線忽然就移不開了,神色裏盡是擔憂。

就這樣美人的酒到了嘴唇,卻被簾後飛出來的劍生生挑開了。

“你終於出現了。”從簾後走出來的赫然是鼎鼎有名的晟侯柳智。

原來自己才是他要等的人,才是最後要釣的魚。

美人束手將酒杯攬在懷裏,然後便以側轉的時間,將酒杯直直送到柳智的眼前,“原來,小侯爺也想喝我的酒啊。”

“水姑娘,本侯想跟你談比交易,如何?”柳智坦然地拿過那杯酒說道。常年的恩寵,讓他學會的不僅僅是驕橫跋扈還有謀略武功。

“哦,不知小侯爺要跟我談什麼?”水寒萱笑著說,一時之間風情萬種,配著舞伶的衣服,更是羨煞旁人。

“本侯爺要你答應,絕不嫁給文舒然。”柳智說話的時候,還是有些孩子的神色,但是一副語氣偏偏有些老氣橫秋。

若是眼前站著的是一個有著成熟味道的男子,水寒萱聽著這種強硬的語氣,一定會錯誤的以為,眼前的人對自己懷著不可說的心思。

可惜不是。

四下裏的人都已經撤離,連那個哆哆嗦嗦的知府都滾出去了。

柳智很是嫌棄地看了一眼,真是沒出息,回去定讓父親廢了他,整個一窩囊廢,丟人現眼。

水寒萱看了一眼動都不動的年澤,知道肯定是被下了什麼。

“水姑娘若是答應,我必會雙手奉上解藥。姑娘可能不知道他得身份,年澤可是本侯爺親自為女帝挑的禮物,所以,沒有本侯爺的命令,他一生都是逃犯。”柳智繼續說道,“想必姑娘也是個聰明人。”

這麼多年,誰都知道文丞相和柳將軍之間是水火不容,特別是現在女帝沒有後嗣。或者說,那個消失的孩子目前不知道是死是活,所以誰也不能斷定,最後的大夏國主人是誰,最後的江山由誰統領。

黨派之間,向來是凶險之極。如今文丞相和柳將軍一文一武分治著整個大夏國,不管是朝堂還是江湖,都有明裏暗裏的鬥爭。文丞相那邊的文舒然做事向來謹慎,深得民心,但是眼前這位恩寵享盡的侯爺也是不容小覷的。

這次賜婚,女帝有意將鳳輕黛許給文舒然。這樣一來,在江湖上神秘的鳳凰城就存於文丞相的座下。

但是那樣,就是拒絕了水寒萱。那麼代表著若水山莊,甚至還跟著玲瓏苑有姻親關係的玲瓏苑自然與柳將軍為伍,連江湖之聖都歸了柳將軍,那麼整個江湖還有何意見?

所以,在柳遠看來,自己當然不能做了丞相的媳婦。

水寒萱沒有說話。

“本侯爺知道,嫁給文舒然自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是這裏是五十萬兩。”柳智從袖子裏拿出銀票,陽光投在上麵,泛著白光,晃人的眼。

這個女子顯然不是個好打發的人物,文舒然看上的人果然不簡單,武功,相貌,甚至還有家世,果然有眼光。

水寒萱還是沒說話,隻是向年澤投去放心的神色,桌上的銀票都沒看上一樣。

“水姑娘還是考慮一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好。”話裏已經帶著威脅。

水寒萱其實並不擔心眼前這個有點乳臭未幹的小子會對自己怎麼樣,若是真的存了當皇帝的心思,以自己的身份他還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小侯爺可能不知道,我水寒萱最不喜歡有人威脅。”水寒萱淡淡地說道。自己小時候進過山莊的小金庫,裏麵花花的東西,自己一點也不感興趣。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水姑娘還是好好考慮得好。”柳智已經有些怒氣了,這個女子可真是軟硬不吃。

柳智的眼神掃過坐著不動的年澤,意思很清楚,是的,你一個人我管不了,但是這兩個人我還是有權利處置的。所以,你就看著辦吧。

“嗬嗬,”水寒萱笑著說,“你放心,我不會嫁給文舒然的。”

這倒是讓柳智有些措手不及,呃,你不要銀子,不肯答應我的條件,卻也不肯答應嫁給文舒然。

這是個什麼意思。

水寒萱想到那個溫婉的男子就覺得可惜,其實也沒見過幾麵,但是他那麼旗幟鮮明的說出自己的心意,竟然還拒婚,是有些令自己不知如何是好。可也正是因著這份義無反顧,這種以愛作為籌碼的交換是自己不能接受的。愛可以拒絕,但是不容褻瀆。

不論自己是個怎樣淡然的性子,始終做不了傷害別人的事。何況,在這場愛裏,自己做不了回應。

“為什麼?”水寒萱的回答是讓柳智有不小的疑惑,但是聲音卻不是來自眼前,而是正門。

“為什麼?”那個人未見,聲已到的人又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