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人的一幕觸動了所有人，呼號的北風似乎更烈了，拍打著人臉生疼。
鳳雪汐手腕翻轉，收回匕首，刀尖上還沾染著血跡。
她唇角妖嬈，笑容淺淺，邪肆的目光落在那把滴血的匕首上，“瀟疏玨，你就像是這把架在我脖頸上的刀，逼著我一寸寸割肉剔骨。”
她仰起頭，望著被蔥籠樹木遮掩著的斑駁天空，“昔日大鵬淩九霄，羽落翅殘落蓬蒿。”
靜默。
整個世界安靜的似乎隻有風聲。
鳳雪汐落寞的垂下頭，邁著沉重的腳步向遠處走去。
瀟疏玨望著她的背影，拳頭不自覺的捏緊，深深的閉了下眼，默默跟在她的身後，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瀟瑾比他的反應快很多，緊隨著鳳雪汐的步伐，與她並肩而行。
“汐兒？”他輕喚，聲音輕的像根羽毛，好像怕嚇到他一般。
鳳雪汐緊抿著唇角不語，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又變得冰涼，那股冷意，仿佛從指尖一直鑽進心裏。
“讓我給你看看傷，你在流血！”瀟瑾處處透著小心，溫和淺潤的眸子浸滿了擔憂。
回答他的依然隻有風聲。
他的心焦躁起來，可因為她剛剛激烈的行為，讓他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一句話不對，又讓她狂暴。
久久，鳳雪汐側過頭，目光空洞的打量著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瀟瑾，你喜歡我什麼？”良久的沉默之後，她牽起嘴角，笑容十分古怪。
瀟瑾一怔，細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汐兒，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在流血！”
他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希冀著能引起她的重視。
鮮血染成的紅梅讓他心驚肉跳，恐懼慢慢爬上心頭，撕咬著疼。
鳳雪汐抬起指尖在傷口上劃了一下，鮮豔的紅漫開，她卻笑了，“很好看！”
她的狀態讓瀟瑾頭皮陣陣發麻，“你在胡說些什麼？汐兒，你需要包紮！需要治療！”
壓抑的低吼，在風中回蕩。
鳳雪汐沒再回話，她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安靜的可怕。
步伐沒有停，誰也不知道她要去哪，也不知道她要幹嘛，卻又不敢阻攔她的腳步。
鳳雪汐頸上的傷並不嚴重，在幹燥的冷風吹拂下，血很快幹涸止住。
這讓瀟瑾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點，他忍不住又問：“你這是要去哪？”
……
“你說的那個暗語還沒有教我。”
……
“我們先吃飯好不好？”
……
“再走就到北崗了，那邊有猛獸。”
……
無數次的問，換來無數次的沉默。
天地之間仿佛都因為鳳雪汐的安靜而安靜下來。
瀟瑾在試圖交流數次失敗後，狠下心抓裂了胸口的傷。
“嘶”一聲，他痛的彎下腰，“汐兒，我的傷口裂開了！”
鳳雪汐終於有了一絲反應，腳步頓了一下，扭回頭，深冷的眉頭皺起，“你腦子有坑？”
總算有反應了！
瀟瑾心頭一鬆，腰卻變的更弓了，“汐兒，回去了好不好？我身上沒帶傷藥。”
他可憐巴巴的揚起頭，細長的桃花眸如清波蕩漾的湖水，化開陣陣漣漪。
鳳雪汐低下眸子與他平視，語氣平靜，“風輕語能反其道而行，我也能！現在沒有什麼地方比東華山更安全，狩獵結束之前，我不會離開這裏。”
還有十二天！
她已經充分做好做十二天野人的準備。
瀟瑾：“……原來你並非失去理智！”
他剛剛還以為…
鳳雪汐勾唇一笑，“被獵人盯住的獵物，有資格失去理智嗎？我沒那麼脆弱。”
她的笑容印在陽光裏，不張揚，但很刺目。
就像是孤獨的獵豹，隱忍、蟄伏，無端讓瀟瑾心頭掠起寒意。
“那你剛才…”
“我隻是不想在頭腦不是很清醒的時候，做出不理智的事情。”鳳雪汐淡淡揚眉，看著他，也在看著不遠處的瀟疏玨。
沉吟片刻，她深吸了口氣，“如果不想提前為我收屍，就請諸位放我一碼，各歸各位吧。”
說完，她轉身，繼續向前走。
瀟瑾在她轉身的那刻，直起身體，衣襟處已經綻開血色梅花，將那件雪白的錦袍妝點的分外妖嬈。
就在他遲疑著還要不要跟的時候，瀟疏玨已經躍過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遠遠跟在後麵。
第二個超過他的是占夜，快步追上去之後，低沉壓抑的勸阻聲被風帶過來。
“爺，五小姐說的不無道理，也許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
“爺，五小姐現在正在氣頭上，讓她冷靜冷靜也好。”
“……”
“爺，外麵還等著您主持大局。”
“……”
“爺…”
“滾！”
占夜的苦口婆心換來一個“滾”字，音量不高，卻陰鷙駭人，馬上讓他閉緊了嘴。
相較於向陽的南坡，東華山的北崗又是一番景象。
長年人跡罕至，使得這裏的原始氣息更為濃厚，地上的積雪也較南坡厚上許多。
鳳雪汐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裏艱難跋涉，沒管身後的兩條尾巴。
“嗥嗥…”
遠處傳來野狼的嚎叫。
占夜臉色一變，輕功提縱趕到前麵，攔住鳳雪汐，“五小姐，你就算不想下山，也別再往深處走了。你聽，那是狼叫聲。狼都是群居，一旦出現，肯定不是一頭。”
鳳雪汐一滯，眉目淡而冷，“占夜，你說是人好對付，還是狼好對付？”
占夜：“……都不好對付！”
“不，人比狼難對付的多！”鳳雪汐瞥他一眼，“狼吃人，是為了生存，可人吃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深陷在雪地裏的腳再次拔出來，她繼續向前走，奔著狼嚎的方向。
人…吃人？占夜不住的咀嚼這個詞，冷硬的棱角微有動容。
“一顆九轉玲瓏心，能生出多少毒計，是你的思想永遠無法企及的。”鳳雪汐如同高深莫測的學者一般，諄諄教誨，“勸你們爺回去吧。”
走出幾步，她又扭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瀟疏玨的方向，勾唇一笑，“我和他，從此天涯兩不見，還望各相安。狩獵結束，還望將我娘送回，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