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辭,從十七歲從昆侖山回到索國,十七歲參軍,十八歲為將,至今,打過的仗大大小小不下百場,且這上百場的戰役中無論大小,無論敵我實力懸殊如此,邱辭從來沒有吃過敗仗。
因而,他才成為索國人民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戰神。
後來,邱辭遠征珠月,兩軍對峙數日,最終是邱辭以大索天子仁德為由,與珠月握手語言和,接著便班師回朝。
對軍事有一點點了解的人都知道,邱辭是個極其霸道的將軍,他指揮的戰役中,隻有戰勝和戰敗兩種,根本不存握手言和等等。
如今,邱辭在北平以‘清君側’之名起義,因為邱辭的名氣夠大,響應號召的百姓也特別多,起義軍很快從幾千壯大到幾萬,甚至十幾萬。
大索皇帝無能,任由女人幹擾朝政,隻這一點,便讓推翻大索王朝的呼聲水漲船高。
邱辭咬牙將清嘉完全交給風清後,連夜騎馬奔馳,五天五夜才趕到北平,且剛一下馬,就趕上了起義軍的第一場戰役。
邱辭的軍事才能如何自是索國人最清楚,所以,被派來鎮壓起義軍的將軍也絕不是省油的燈。
風塵仆仆的邱辭帶著一身的疲憊踏進營帳,又得知前方戰況危機,心底頓生出一股煩躁,問道:“敵人什麼來頭?”
緊隨其後的人正是當初邱家軍的副將龐禦,自從邱辭被封了王,龐禦便也沒在軍隊呆過,四年之久,如今的他臉上多了一層風霜,他抱拳回道:“昔日恭親王部下蕭瑋!”
邱辭皺眉,對於當初楚奕手上的十五萬兵馬,他是極清楚的,卻怎麼也記不起是否有個叫蕭瑋的人物。
龐禦看出邱辭的疑惑,忙補充道:“是火頭軍總管,沒在戰場上露過麵!”
邱辭眉皺的更深,讓一個無名小卒來,倪霞袖唱的到底是哪出戲?
是楚奕的軍隊臥虎藏龍,還是這本身就是一場田忌賽馬?
思索片刻,邱辭猛地起身站在龐禦麵前,雙目正對龐禦的臉,令道:“這場仗讓呂瀟去打,無論輸贏,必須給本將打上半個月!”
龐禦一愣。“無論輸贏?半個月?”
邱辭討厭疑問,回到帳中落下,龐禦終於反應過來,帶著一臉的疑惑走了。
將軍這是怎麼了?他從來追尋的不都是速戰速決麼?況且呂瀟昔日也是七王爺的部下,將軍就這麼堅信呂瀟的忠心麼?
不懂,真的不懂!
龐禦雖然在邱辭手下做了多年副將,卻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他誠懇老實,甚至有些愚鈍。
但他作為一名副將,他有一個邱辭最欣賞的地方,就是服從,一個軍人,重要的不是頭腦,不是功夫,是服從!
龐禦把邱辭的話一字不少全都傳達給了呂瀟,當時呂瀟正在軍營中與張元橋下棋,聽到次軍令後,愣了一下!
無論輸贏?半個月?
這是什麼概念?且邱辭現在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呼聲最高的領軍人物,半個月象征什麼?象征起義軍被人們忘記!
可是,軍令如山!
呂瀟沒有過於猶豫,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和張元橋表示了歉意,然後就低著頭走開了。
龐禦腦子愚鈍,怎麼也想不通邱辭是怎麼想的,便想借張元橋來試試,畢竟,張元橋比他年輕,比他更了解邱辭。
可是他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久,隻道張元橋收拾好棋盤,對他含笑點頭,負手要走。
他終於忍不住,上前拉住張元橋的衣服,有些急切道:“張將軍留步!”
張元橋似乎早已料到他會叫住他,很自然的停下腳步,頭卻不回。
龐禦問道:“張將軍可知,將軍這是什麼意思?”
張元橋道:“龐副將向來對將軍言聽計從,從不多作計較,今日是怎麼了?”
龐禦全身一怔,拉著張元橋手臂的手不由顫抖。“這……”
感覺到他的緊張,張元橋笑起來,他自然明白龐禦為什麼會變的急躁,跟了將軍這麼久,如今高位就在眼前,誰不想踮起腳尖,多向前看一點!
張元橋沒再說話,抬腳往前走,卻又在走了幾步後停下來,回頭看著龐禦。“龐副將,你說將軍口中的無論輸贏,他到底是希望輸還是希望贏呢?”
龐禦繼續發愣,隻能發出一個單音節:“這……”
張元橋歎著氣搖了搖頭,快速出了營帳,或許現在去和將軍談談比什麼都好!
邱辭擺好棋局時,張元橋正好趕到,邱辭挑了挑眉,頭也不抬道:“元橋來找我下棋麼?”
張元橋笑了笑,挽起袖子往邱辭麵前一坐。“不是將軍令末將來的麼?”
邱辭也笑了,但沒說話。
兩個人開始下棋,邱辭執白子,張元橋執黑子,看似聚精會神,其實各有心思。
邱辭角敏感,現在一看到棋啊琴的就會想到清嘉,想到清嘉就會不由自主的發愣。
張元橋看到邱辭發愣,心中自是不懂,忍了半天,終還是問道:“將軍在想什麼?”
邱辭回神,搖了搖頭,又笑了笑,卻沒說話!
張元橋心中了然,知道他必是兒女情長了,心中便開始感歎:終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呐!
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半個時辰,一局棋下來,邱辭精神難以集中,勉強贏了張元橋兩個子,兩個人放下棋子怎麼也不想繼續下下去。
張元橋起身取了酒,先給邱辭滿上,邱辭卻擺手拒絕。無奈,他隻好自斟自飲。
看邱辭神色不太好,張元橋心中越想越沒譜,便問道:“將軍果真打算江山為聘?”
這些話,他本是沒權問的,可是有些事情憋在心裏實在不舒服,不如說出來的痛快。
邱辭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仔細品味‘江山為聘’這四個字。
江山為聘!
他有江山,可聘誰呢?
想起那個十七,嘴角好不容易牽扯出來的,隻有苦笑!
“元橋,你明日便啟程去珠月,如何?”張元橋於邱辭來說,是部下,更多的是兄弟。
且張元橋了解他!
張元橋點了點頭,但是伴隨著點頭的是深深的歎息。“將軍之心既不再天下,卻也不能不顧天下百姓的安危呀!”
邱辭轉頭看他,沒說話。
帳內又沉默了許久,張元橋終於發現自己的話有些多了,便又和邱辭扯了些別的,天一黑,就抱著酒壇子走了,邱辭出賬相送,滿臉溫和的笑意。
因為起義軍人的來源都比較複雜,不如當初邱家軍的井然秩序,邱辭站姿遠處看著談笑風生的軍人們,心底的歎息一陣一陣的往上升騰。
起義,其一為保家,其二為未來!
如果,榮華富貴就能是一個人失去本性,那麼一次次的曆史的傾覆,意義到底何在……思想的進步麼?
邱辭從不會像風清那般,總以一副冷漠不可接近的樣子示人,卻有一顆比風清更冷漠的心。
所以,在風清殺羽翎君的那一刻,風清是強忍著心痛,而他卻是看都不願多看一眼。
從十五歲離開昆侖山,他的目標的天下,再到遇到十七,他的目標是用生命守護。
可是現在仔細回想來,其實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照成的,本以為是人定勝天,到頭來被老天耍的暈頭轉向,可笑,可笑的很!
是的,那一日,整個北平城燈火通明!
與之相反的是遠在千裏之外的珠月京都瑋內,這一日清晨,天空就下起了磅礴大雨,大大的雨滴打在屋頂的紅瓦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樣的天氣,與向來風和日麗的瑋內是反常的。
還有與之一樣反常的事,就是今日早朝,大臣們整整站了兩個時辰,也沒見到瑞清皇。
如今,大索國內混戰嚴重,所有國家都不錯過分一杯羹的機會,唯有這個國家的皇帝,他不急不緩,朝政上從來不提這件事,別人提了他也冷目相向。
幸好這瑞清皇在珠月是甚得民心。否則,不知道該亂成什麼樣子了。
等了一個上午,不見人影,問隨侍的太監,得到的回答隻有皇上昨晚進了岑曄宮沒出來過,並命下令所有人,沒有他的允許,不可踏進岑曄宮半步。
有這句話,就算在大膽的大臣也沒膽量說什麼,唯一的辦法隻有一個,就是跪在岑曄宮門口等候。
傾盆的大雨,一直從清晨下到傍晚,期間除了有幾次雨勢漸小,根本就沒停過。
這或許本身就是一場君對臣,臣對君的考驗。
午夜之時,磅礴的大雨忽然停了,世界瞬間變的寂寥,仿佛從來就沒有下過一樣。
如此奇特可怕的預兆,令珠月所有的臣子們人心惶惶,一個國家,不怕戰亂,怕的是天命。
君主在宮裏一天一夜不出現,這該是怎樣的概念,況且,他是一個如此賢德的皇帝。
後來,那一日所有跪在岑曄宮前的王宮大臣,太監宮女們都不會忘記,雨停後的淒涼,和他們的君主瑞清皇走出岑曄宮那一刻的激動。
那日下了一整天的大雨,午夜十分驟然停止,那時候,沒有一個人因為濕透的衣服而感到寒冷,隻是額頭上的汗珠一粒一粒的如珍珠般不斷的往下滾。
忽然,岑曄宮門,‘吱呀’一聲開了,裏麵走出一個人,長衣長發,滿身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