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相倏然身死,倪天樞夫婦憑空消失,這一夜之間,一度叱吒朝野的倪家幾近崩潰。
這樣的變故,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風清離開法場後直奔仲宮,表麵一派雲淡風輕,其實額上早已細汗連連。
原來,所謂的運籌帷幄,所謂的預料之中,不過是他自己莫名其妙的自負而已。
路過碧雲天,他被一個黑衣男子攔住了去路,此人一身玄黑,無半分雜色,眉目俊秀,英氣逼人。
風清甚詫異,呼了聲。“邱辭?”接著臉色十分難看。“倪伯伯他……”
邱辭表情卻沒什麼變化,隻淡淡說了句。“我都知道了!”
風清臉色稍緩,微微點頭,又想起什麼似的叫起來。“你回來了,清兒呢?”
抬眸看了他一眼,雖然早已習慣風清的清嘉的過分掛心,還是有些不悅的皺起了眉。“如今她家破人亡,我無顏對之……”邱辭頓了一下,風清表示理解,麵上仍是一派冷然。“清亦然!”
邱辭、風清,一個驚才絕豔,一個傲然於世,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卻最是心意相通,隻因他們肩上背負的是同樣的使命,心中掛念的是同一個女人。
“此番,她正在羽妃處,至今尚未蘇醒過!”
風清輕輕的歎了口氣,又很欣慰的笑起來。“她?”
邱辭挑眉,對風清的反應有些意外,既然他能將羽翎君留在身邊數年,應當是相信她的。
邱辭尚未開口問,風清便道:“有她在,你我也不會有什麼後顧之憂了!”
是的,羽翎君,這個才貌皆絕色的女子,這個苦苦追隨了他四年他卻從不願多看一眼的女子,如今卻成了他最信任的人。
邱辭虛應一聲,沒在說話,兩個人並肩而行,麵容看似清閑,其實腳下健步如飛。
熱烈的陽光照射著大地,清晰了一路上行人腳下揚起的灰塵,也朦朧了整個世界。
站在宮門前,邱辭遲疑了,他猶記得上一次來此,目睹了楚奕的慘死。
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楚玉琰為何要殺了自己的父親?而他自己當時又為什麼沒有出手相助?
風清見邱辭止步不前,以為他在想辦法入宮,不禁跟著皺起了眉,良久,邱辭便單手負後,大搖大擺的向正門走去,風清愣了一下,隨即看到邱辭腰間的令牌,方才想到,邱辭即便不再是索國的將軍,在索國也是有特權的。
那麼他方才的停留有事為什麼呢?闊別三年,這裏熟悉的一切是否讓他想起了什麼?曾經的戎馬生涯麼?
過端門處,風清帶著一臉的疑惑趕上邱辭的步伐,剛欲開口和他商量怎麼完美解決清嘉的事情,卻瞥見他臉上不知何時爬上的一抹極淡的微笑,帶著自嘲,風清下意識問道:“你……笑什麼?”或者說自嘲什麼?
邱辭坦然。“我在想當日為什麼沒有出手救楚奕!”
風清一愣。“你們趕到時……”
未等風清說完,邱辭便打斷他的話,笑容越發的明顯,隱隱的又多了一絲無可奈何。“當時,我滿腦子都是十七,忽略了很多事!”
多麼可笑?一個是從小到大情同手足的兄弟,一個是交集並不多的女子,生死之間,他就這麼做了選擇,甚至事發當時,他根本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邱辭,果真有情有義的很呐!
風清沉思一番,忽然皺起了眉,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很多,也很亂,他竟從未認真研究過楚奕的事情,他走到邱辭身邊低聲問道:“你覺得已楚奕的武功修為,對付不了那兩隻箭?”
邱辭低聲道:“他又如何料到,想要他的命的人,會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風清一愣,想起了方才見過的楚玉琰,覺得楚奕在栽在他手裏,不足為奇。
這個七王爺,縱然做起事來有些極端,終究算個人物,就這麼死了,就是風清,也忍不住扼腕歎息,又想到楚奕此番回京本就是送死,且這一死死的實在太是時候了。
他一死,邱辭可以名正言順的插手清嘉的事,可以直接導致楚弘和倪霞袖之間的矛盾激化,甚至還為他爭取了足夠的時間和機會來整垮索國……
風清正猶豫著在這有些漫長而無聊的道路上,該不該將他的這個感悟當做小幽默來與邱辭分享一下,忽見邱辭猛然停下腳步,雙目直視前方,微微皺起了眉,他立即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迎上來的楚弘。
瘦弱嶙峋!
這是風清看到眼前這個穿著鬆鬆垮垮的皇袍的楚弘之後,腦中反應出來的第一個成語。
而對於這樣的楚弘,邱辭沒有任何不一樣的反應,隻是含著淡笑看著,一如三年前看著倪清嘉墜崖時的表情。
這一瞬間,風清腦中竟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邱辭這個人,或許天生就是王者。
瞥見風清有些遲鈍的目光,邱辭微微一笑,莫名其妙道:“或許……我心裏就是這麼希望的!”
風清先是一愣,接著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楚奕的事,但不知該說什麼,邱辭縱然強大,卻終究是個人,普通人。
“風神醫、邱先生!”楚弘在侍從的攙扶下,腳步蹣跚走到他二人麵前。
邱辭抱拳。“參見皇上!”
楚弘算是幫他解了圍,風清漫不經心的看他一眼,卻好巧不巧的瞥到楚弘伸出來攙扶邱辭的那隻勉強算是爪子的東西,臉色大變。
邱辭立即意識到風清的不對勁,皺了皺眉,道:“皇上近來可好?”
天下人盡知,風神醫雖然是個醫術極好的大夫,卻也是個極為冷淡無情的怪人,如今看到楚弘卻突然弄出這麼個表情,楚弘心內頓時七上八下,但憑著最後一絲身為一國之君的氣質,他努力讓自己做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含笑看著邱辭,狀似認真回憶了些事情,答道:“多謝邱先生掛懷,尚算不錯!”
三個人不再說話,楚弘吩咐擺駕回殿,期間風清和邱辭說了楚弘的病況,邱辭一如剛才的風清般,臉色倏變,最後竟是蒼白的有些恐怖。
世事果然是難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