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兵車行 114 徘徊樓宇間(3)

離開宰相府後,邱辭在風清的帶領下抱著清嘉來到城外的小山穀,那裏有一個很不錯的竹樓,若沒有猜錯,當初清嘉在風清的幫助下,以假死之計離開將軍府後就是住在這裏。

這個山穀名叫枯葉穀,原本隻是一個景色甚好卻人跡罕至的廢穀,十幾年前,風清還是風家大公子的時候,曾帶著風澈來此采藥,發現是個好地方,從此兄弟二人便將此據為己有,不僅在這裏蓋房砌灶,還在將此方圓百裏擺下迷陣,一般人根本進不來。

找到了暫時安身的地方,邱辭不由鬆了口氣,急忙讓風清為清嘉號脈診治,風清自然不會怠慢,一番望聞問切之後,隻說是她太疲倦了,需要好好休息。

於是就怎樣做才是對清嘉的身體最好的問題,邱辭風清二人的爭執就來了,風清執意讓邱辭即刻帶著清嘉去珠月,他則留在這裏救倪相一家人。

邱辭自是不同意的,他認為自己武功智謀皆在風清之上,理應他留下來。

兩個人爭執半晌終是沒個結果,索性就動起手來,徐然向來不喜歡多管他們兩個人之間閑事,在清嘉床邊坐了會兒,便打著哈欠去睡了。

雖然邱辭在鳳敏心目中是十分重要的人,可是自從遇到徐然後,鳳敏便變得不那麼依賴他了,而是時時跟徐然溺在一起,所以徐然一走,她便也回去休息了。

午夜時分,一場大戰終於分出勝負,不知是風清以前讓著邱辭還是最近功夫方麵有了什麼覺悟,竟打敗了邱辭,所以第二天天未亮,邱辭就灰溜溜的帶著清嘉走了。

第三天,也不知楚弘或是倪霞袖使了什麼法子,讓倪文成這個一直深受百姓愛戴的親民宰相成了萬民口中人人得而誅之的賣國賊。

風清自那天在相府一不小心聽到邱辭和楚弘的牆角後,一直以為楚弘會在最後關頭放了倪家,所以今天驀地聽到這麼個消息還真有點接受不了。

“你打算怎麼辦?”三個人一齊走在大街上,風清在中,鳳敏徐然在兩側,鳳敏一手拿著冰糖葫蘆,一手拿著剛才在小攤上淘來的小玩意兒,邊走邊問。

風清麵不改色的往前走,並不回答鳳敏的問題,徐然則皺了皺眉,道:“劫法場?”

風清若無其事的直走。“嗯!”

無論是盛夏,還是寒冬,開元的天氣總是那麼好,豔陽高照,霞光萬裏。

今日的午門,前所未有的喧鬧擁擠。

陽光的高照下,法場上,侍衛們的戰甲閃爍著寒冷的光芒,風清就這樣負手走著,圍觀的人群仿佛俱於他身上那種與身俱來的寒氣,在他所走之處,皆讓出一跳甚是寬廣的道路來。

這條寬闊而冗長的道路盡頭,正坐著一位身著深綠色錦袍的年齡看上去不到十歲的監斬官,也就是近來名動天下的天才孩童恭親王楚玉琰。

離行刑時間上有一段時間,楚玉琰坐在高位上百無聊賴,正打算眯眼睡上一覺,哪知這眼還沒來得及眯就看見的遠處大搖大擺的向他走來的白衣男子。

他就是邱辭?怎麼看上去一點也不覺得眼熟?

隨著風清的漸漸靠近,他慢慢從座位上站起來,清秀而帶著童稚的臉上掛著一絲看上去純真實則幽深的笑容。

“你……是邱辭?”楚玉琰淡淡的問。

風清在他麵前站定,仔細打量一下這個孩子,身高還不及他腰部,眉清目秀的樣子和楚奕有幾分相似,全身上下除了那雙眼睛和一般的孩童沒什麼區別,向來喜歡麵無表情的風清的眉不由微微挑起,帶著幾分稱讚的語氣道:“你看上去比你的父親出色的多!”

楚玉琰揮手讓人看坐,陪笑道:“邱伯伯說笑了,請坐!”

這時人群中出現一片騷動,風清便落座,便往騷動的地方看了一眼,麵色如常。“我不是王爺的邱伯伯,就算是,邱辭也當不起王爺的伯伯!”權貴麵前,隻自稱我。

風清淡淡說話,對下麵越來越大的騷動視而不見。“哦,我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風家失蹤多年的大公子麼?”一場騷動動出了一個算是驚人的消息。

楚玉琰是聽說過風家的,但也僅限於知道這風清以前是個很有錢的家族,不過這個家族在幾年前就已經憑空消失了,不僅人沒了,就連人們口耳相傳中得萬貫家財也消失了,這件事他還曾研究過,隻不過後來被楚弘強行製止了。

風清並不打算對剛才那句某位‘兄台’爆出來的消息作出回應,隻對著楚玉琰道:“在下確實姓風名清!”

“那不知風公子來著午門,有何貴幹?”楚玉琰道。

風清答道:“找王爺幫我給皇上帶個口信!”

楚玉琰抬頭看了看天空,心中默算了一下道:“風公子怎知本王會幫你傳口訊!”

風清並不吃他這一套,隻道:“傳不傳是你的事!”

楚玉琰臉色有些冷,卻努力保持著微笑。“不傳!”楚玉琰固然比一般的孩子出色,但畢竟是個孩子,他從第一眼看到風清就極不喜歡。

因為從風清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的所有風華就被他掩蓋,他討厭這種壓抑,更討厭風清那種狂妄的表情。

“那我便走了,屆時你的皇伯伯不行了,可別怪風某見死不救!”

風清說著便起身要走,楚玉琰猛地反應過來,幽深的某種流過一絲光彩。“你就是風神醫?”

風清有些無奈的點頭,果真是後輩啊,到現在才想起他的名號來。

這時一直不見蹤影的鳳敏一臉凝重的走過來,風清心下一緊,側首看了眼楚玉琰,卻隻見楚玉琰神色凜然的和身邊的隨從說話,接著那隨從就火速跑開了。

鳳敏走到徐然旁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徐然臉色倏變,對風清做了個手勢,風清臉色刷的白了,幸好他身上穿了是白色,所以臉色的變化並不太明顯。放在桌上的手指動了動,徐然便拉著鳳敏消失在人群中。

楚玉琰交代完一切又跑去前麵看了看跪在刑場上的刑犯,好一會才回來,風清自是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便也沒錯過他走回來時難看的臉色。

“王爺打算怎麼跟皇上交代?”冷冷的帶著質問的語氣,卻不說他到底所知何事。

楚玉琰原地愣住,他是怎麼知道的?應該隻是在試探吧?

“不知風神醫所指何事?”

風清冷哼一聲,臉色極不好。“自是倪相、倪侍郎、倪少夫人無辜殞命之事,難不成該問你為何要殺你父王?”

楚玉琰臉色煞白,忽覺雙腿無力,就這麼癱軟在地,風清怒不可遏,甩袖走開。

楚玉琰在侍衛的攙扶下起身,一瘸一拐的追著風清的步伐。

“神醫請留步,此事事發蹊蹺,定是另有隱情,還請神醫待本王將事情查清楚在走!”再聰穎,城府再深,畢竟還是個孩子,楚玉琰見風清這樣頭也不會的離開,已是急的恨不得撲上去抱住他。

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本打算就此放棄談判的風清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楚玉琰。“讓我如何相信你的話?”

楚玉琰一愣,沉默一下忙回道:“就憑倪家剩下的二百七十二口人命!”

風清看著這個孩子,不由歎了口氣,當初楚奕做出決定聽起來是悲壯,卻是極不理智的,他不僅是阻了邱辭和清嘉的愛情,也深深的傷害了他的親人,眼前這個孩子,年紀輕輕的,恐怕十歲還不到,卻肩負著守護大索的江山的重任,如論如何,都是值得敬佩的。

“嗯!”

淡淡的應一聲,回頭繼續走。

楚玉琰哪知他這一句‘嗯’是什麼意思,看他轉身走,就跟著慌起來,揮手讓一旁的侍衛上前攔。

侍衛們一得到主子的命令,連忙揮劍去攔風清的路,走路走的好好的風清看到這些奮不顧身從上來的戰士們不由一愣,問道:“怎麼?”

楚玉琰見他停下腳步,連忙走過來拉著風清的衣袖,急道:“神醫因何不願隨本王去問個清楚?”

風清皺眉看著楚玉琰拉著他衣袖的手,不動聲色的抽回,很有耐心的看著楚玉琰道:“我很相信王爺,但我現在要去寫封信,王爺可以放行麼?”

楚玉琰神色漸緩,做出請的姿勢,風清緩步離開。

“宮玥,跟著他!”風清人影一消失,楚玉琰便對著身旁的一個二十來歲的黑衣侍衛道。

那侍衛愣了一下,看了楚玉琰好一會兒才抱拳道:“王爺,不用了吧!”風清這樣的人不用看就是一個武學造詣極高的人,楚玉琰不會看不出來。

楚玉琰勾唇笑。“變機靈了!”

侍衛也笑。“不及王爺半分!”

楚玉琰沒再理,轉身回到監斬官的座位上,抬頭看了看天空,不由皺起了眉,午時三刻就快到了,為什麼皇宮那邊還沒有消息?

宮玥也跟著皺眉,不由道:“王爺,恐怕事情有變!”

楚玉琰點頭,隨意了掃了眼圍觀的人群,忽然起身走到法場的最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