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兵車行 113 徘徊樓宇間(2)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遙遙掛在天邊,憑著一腔的熱血將整個天際染紅。

那大片大片火紅色的雲霞掛在天邊,映襯著這個皇城,熱烈而冷漠。

邱辭本想現代清嘉回碧雲天,又想到楚奕此番冒然在端門出現,楚弘必然已經猜到這次回京的人不隻楚奕一個,如此,現在的碧雲天一定已被重兵把守,風清也應該早已帶著一幹人等去了別處,所以他隻好先找個可靠的地方,喬裝打扮一番,然後在想辦法與他們會和。

待一切準備完畢後,他帶著清嘉從繡樓出來,天已經很黑,想到清嘉受了不小的打擊,現在情況一定很不樂觀,所以他一定要盡快找到風清。

此時的索國京城,什麼將軍府、若王府、風府、徐府都已不複存在,恭親王府也已易主,所以從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一角度思考,他們現在最可能去的地方應該是宰相府。

一想到這裏,邱辭不容分說,趕緊抱著清嘉飛身而起,直奔宰相府。

邱辭趕到宰相府的時候,正趕上看護的禦林軍換班的時候,所以這宰相府進的比他想象中得要輕鬆的多。

因為三年前清嘉在珠月當公主的時候,他一個人在京城,每每想她的時候,便會來相府小住一段時間,所以對相府的環境還算熟悉。

象征著深秋的枯黃樹葉還有些許零星的掛在樹梢上,可是這黑夜裏寒冷刺骨的空氣卻在時刻昭示著寒冬已經來臨。

因為輕水院隻種植蘭花,因而此刻的輕水院顯得最為孤寂、蕭條。

再大、在豪華的院子,沒有人住,終究不過是廢宅一座!

邱辭將相府裏主要的、次要的院子皆逛了一遍,卻至始至終一個人影也沒有發現,便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難道風清在這索國京城也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宅院?

邱辭帶著清嘉在淩雲院歇了一會兒,剛準備抱著清嘉離開,卻突然發現遠處有星點火光緩緩向淩雲院的方向靠近,不由皺起了眉。

此人用的是一種光亮極小的燈籠,這種燈籠一般用在窮苦人家,但有時候也被一些在夜晚活動而不想被人發現的各類‘君子’使用。

此人應該是敵非友,因為據他所知,這番隨他來京的人群中,除了懷中的女人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晚上出來根本沒有用燈的必要,且他們也不會如此安安分分的走路,所以這個人隻能是楚弘,那個不會半點武功,事事按部就班的索國皇帝陛下。

邱辭不由冷笑,果然是一代帝王,竟然猜到他會來這裏!

邱辭並不打算就此離開,而是直接抱著清嘉進了書房,隨意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讓她躺下之後又回到正廳,開始在裏麵翻箱倒櫃。

不知是不是楚弘走路走到一半的時候摔了一跤,邱辭將整個淩雲院糟蹋的不成樣子的時候他方才慢悠悠的推門進來。

那是邱辭正對著屋頂發呆,沒來得及做一個驚訝的表情,便隻冷冷的看了楚弘一眼。

可是這一眼看了之後,他的確吃驚不小,此刻的楚弘身著一襲玄色長衫,領口袖口皆繡有龍紋,這本是一件極具氣勢的衣衫,可現在穿在他身上竟與套著一隻做工十分精細的麻袋無異。

他的長發由一隻血紅色的瑪瑙玉簪挽起,看上去有些枯黃、淩亂。

他臉色蠟黃,雙目下陷,原深邃而凜然的眸子裏一片混沌,那本該紅潤的唇也是蒼白的無一絲血色。

從那次離開子真到現在不過兩個月的時間,楚弘何以出現這麼大的變化?或者他還想問一句,眼前這個人當真是慶豐皇楚弘?

楚弘見邱辭愣愣的看了他很久卻一句話也不說,不由笑了笑,開口道:“邱辭,好久不見!”

這的確是楚弘的聲音,邱辭的臉色不由變了變,運量許久才說了一句:“果真是好久了麼?陛下怎的成了這副德性?”

楚弘愣了一下,隨即對他說風涼話的習性表示無奈,便道:“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你就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邱辭掃他一眼,尋了個地方坐下來。“陛下現在的這個樣子更令人驚訝!”

楚弘臉一黑,揮手讓隨侍的太監們退下,在邱辭對麵坐下來。

邱辭拿起桌上的茶杯要倒茶,等倒出來的是一杯冷水方才想起相府被關在刑部大牢裏有些時日,家裏那還會有能喝的水。

楚弘道:“罷了,朕還是說實話吧,朕這次找你回來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邱辭把玩著手中的杯子,眼中滿是笑意。“找我回來?商量?”楚弘會這樣說話,真是太陽從東邊落下了。

邱辭如此極具諷刺性的語氣楚弘並不在意,但臉色還是避免不了的難看。“朕想見——珠月國國主耶律嘉齊!”

楚弘去次忍氣吞聲,邱辭的表情終於變了,看來這段時間內京城還發生了不少事情。

沒有看楚弘一眼,邱辭道:“今晚陛下若晚些來這宰相府,說不定就能就找他了!”

楚弘並不驚訝,而是有些挫敗道:“你為何一點也不好奇在朕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邱辭突然很諷刺的看著他笑。“陛下利用了半輩子的女人,此番恐是反被女人給算計了!”十分肯定的語氣。

楚弘本就難看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淡,邱辭冷冷的斜一眼,不由感歎,曾經的他雖然滿眼算計,模樣卻也是極為標致的,如今這副德行著實讓人看了一眼便再也不看第二眼呐!

楚弘幽幽的歎了口氣,未語。

邱辭便接著道:“從我到倪相,從珠月到子真,陛下隻以一個倪霞袖便將我等弄的家破人亡,如此陛下也該知道,這倪霞袖並不是個可以隨意控製的女人,事到如今,陛下弄得如此形容,就當是因果循環,而食惡果吧!”

“邱辭,你如此說是不打算救倪相了?”可能是被邱辭事不關己的態度惹怒了,楚弘冷冷的看著邱辭道。

邱辭臉上淡笑不變。“難得你還保留了一點身為君王該有的氣勢,倪相的事情我自會處理,用不著陛下來操心,然則事關楚七的屍體,還請陛下妥善處理,他畢竟是你唯一的弟弟!”

楚弘麵露慟色,點了點頭,低聲道:“朕也沒想到玉忻會如此憎恨他的父王!”

邱辭微微勾唇,沒說話。

“朕何時才能見到珠月國主?”早就料到和邱辭談判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他並不泄氣,畢竟至始至終,他的目的隻是見風清一麵。

“此前他已去找過陛下一次,所以陛下若真有什麼異常他也應當能看的出來,陛下且待我修書一封,問問他!”

楚弘一愣。“你不是說他就在京城麼?”

“楚七一出事,他便帶著十七回去了!”

“嘉兒?”提到清嘉,楚弘麵色更痛,混沌無光的某種生出一絲光彩,迷離著。

邱辭漠然起身,負手在屋內走了兩步。“她腹中已有了楚七的孩子,兩個人在前幾天剛辦了婚禮,今天楚七就死了,我不敢保證,身子一向孱弱的她能不能接受得了這個打擊!”

楚弘默然。

邱辭又道:“陛下且回去吧,珠月那邊若有消息,我必會通知你!”

楚弘抬頭看了看邱辭,張了張口,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從他在邱母靈前將邱辭帶走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無論是友誼還是君臣之誼都已不複存在,而如今他能坐在這裏同他說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無論如何,代朕向嘉兒賠個不是!”不知是不是值得慶幸的事,倘若他沒有落到今天這副田地,恐怕永遠也不會覺得自己以前做了很多錯事。

邱辭未語,轉身欲走。

楚弘原地歎了口氣,又看了看低下,淒慘的笑了笑道:“阿辭,你這個人向來心思縝密,行事作風極有條理,可眼前這一大攤子著實讓人想不通啊!”邱辭故意弄成這個樣子,他怎能看不出來。

邱辭冷笑,道:“我先走了!”說完內屋的窗子想了一下,楚弘下意識的看了看裏麵,隻有黑暗一片,便對著外麵叫道:“來人啊,回宮!”

外麵的小太監們匆忙進屋將他扶起,並道:“皇上,小王爺還在府外候著!”

楚弘眯了下眼,顯然已經極為疲倦,但也絲毫不怠慢小太監的傳話,輕道:“傳朕旨意,今日端門一事全權交於恭親王處理,三日後進宮給朕複命,欽此!”

小太監忙整衣跪下。“喳!”

楚弘揮了揮手,又道:“去把轎子抬過來吧,朕走不動了!”

小太監們臉色都不太好,趕緊跑去前院。

邱辭站在窗前冷冷的看著楚弘的背影,最後還是禁不住歎了口氣。

忽然他身後多了一道白影,身材修長,一襲白衣,顯然此人正是風清。

“你若真打算幫他,就真值得我佩服了!”

邱辭未語,轉身去找清嘉。

風清臉一黑,頓時生出一股想殺人的衝動,可在看到邱辭抱著清嘉出來之後又迅速消失了。

“她……怎麼了?”

“今天在端門見了楚奕的屍身,我擔心她承受不了便點了她的睡穴,暫且就讓她睡著吧,等救出倪相一家再從長計議!”

風清抬頭看他。“你太相信我的醫術了!”

邱辭一笑。“我更相信你的蠱術!”

風清臉再次黑了,剛要說話,卻見邱辭抱著清嘉縱身一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