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清嘉與楚奕在回子真住所的途中,被子真皇家禁衛軍包圍,然後一聲不響的帶進了子真皇宮。
顯然,這一出是誰也沒有料到的,他們甚至沒有機會考慮是誰泄露了他們的行蹤,就被一群連話都不說幾句的人扔在了子真皇帝麵前。
而子真皇帝年紀尚幼,真正的掌權人並不是他,而是他的叔叔,也就是曾經名動一時的子真三王爺枯木軒,這個人在現在的子真就相當於楚奕當初在索國時候的地位,隻是他比楚奕更有心計,因為他控製了當今皇上。
此時,清嘉和楚奕拜的雖是不到十歲的小皇帝枯木昔,真正留心的卻是坐在一旁漫不經心的喝著茶的枯木軒。
小皇帝麵向清秀,氣質不凡,看上去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慵懶,給楚奕清嘉賜了坐便不再說話,清嘉趁著落座的機會掃了一眼,之間他清目微閉不知是真睡還是假寐。
想起家裏那個小調皮鬼蘇蘇,清嘉不由感慨,同樣是孩子,差別卻是這樣的大,當皇帝真的很好麼?眼前的枯木昔,根本沒有自我。
楚奕端起宮女送上的茶水,仔細品嚐起來,並沒有說話的意思,清嘉一向夫唱婦隨,楚奕不開口,她當然也隻保持緘默。
沉默許久,終是沒有一人說話,清嘉抬頭看了看殿外,此時外麵正狂風大作,正是暴風雨的前夕。
回頭之際,她便也順勢掃了一眼那個一直坐在那裏不出聲的枯木軒。
如楚奕邱辭般,他也是一個長得高大而俊逸的美男子,桀驁飛揚的眉微微蹙起,深邃似寒星的丹鳳眼犀利而淩厲,鼻子高挺,輪廓分明,唇形堪稱完美。
他身著明紫色的雲錦狀花紗四合盤領窄袖長服,前襟上用金線繡著片片雲彩,發間挽玉簪,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猶如神祗,更是氣宇軒昂。
清嘉的驚鴻一瞥卻被他準確捕捉到,並報之一笑,清嘉兀自心驚,他是知道她會看他還是他根本就一直在看他。
但她並沒有覺得窘迫,而是笑著開口道:“貴國皇帝陛下和王爺請我夫婦二人來,就是為了在此欣賞這恢宏的皇宮之景麼?”雖提到皇帝,她看的人隻是枯木軒,隻在最後一刻瞥了眼小皇帝,興許他已在熟睡中。
枯木軒笑了笑,修長的手指在身旁的茶幾上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敲打著,不知是在思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五小姐說笑了,我子真國向來尊敬每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客人不說話,我等又怎麼冒然開口!”他微微開口,臉上溫和笑容簡直無懈可擊,隱隱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若不是清嘉曾在楚弘身邊兜兜轉轉,絕對不會察覺出這一點。
據說這位三王爺心思縝密,她不敢掉以輕心。
對於枯木軒口中的‘五小姐’之稱,清嘉自然有些錯愕,側首看了看楚奕,隻見他淡淡的笑著,看不出在想什麼。
清嘉從來沒有見過楚奕麵對權貴之人是怎樣的表情,這一次還真讓她大吃一驚,如此單純的幾乎看不出雜質的笑容,分明就是在裝傻。
“哦?那麼如今民女已經開口,攝政王是否願意告知,請我們來此,所為何事?”清嘉斂眉理了理衣袖,故意躲閃枯木軒犀利的眼神。
“日前我國主受貴國皇貴妃之托,為二位辦一場體麵的婚禮,難道二位不知?”枯木軒放下手中的茶杯,略帶詫異的看著清嘉。
清嘉全身一怔,意思不就是出賣他們的人正是倪霞袖麼?可是倪霞袖又怎麼隻道他們的行蹤?
一時的慌亂,清嘉不知如何開口了,他們既是受皇貴妃所托是否表示倪霞袖與子真國有著什麼不一樣的交情。
清嘉剛欲開口說話,卻見楚奕原本捧著茶杯的手突然放在了椅子的把手上,示意她不說話。
“婚禮?不知王爺是什麼意思?”楚奕漫不經心道。
枯木軒好像沒想到楚奕會突然說話,深邃的目光看了清嘉許久,又轉向楚奕,笑容依然無懈可擊。“軒已說過,是受人之托,其他一概不知!”
枯木軒果然狐狸,直接將倪霞袖拿出來當擋箭牌,意思就是你自己家的事,問我我哪知道。
楚奕麵色不變。“如此,王爺的意思就是我們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這個,軒還是那句話,我們隻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倘若七王爺和五小姐有何異議,需要溝通的人是索國的皇帝陛下抑或是皇貴妃娘娘!”枯木軒微微頷首,一縷青絲掛下來,擋住了那雙極致幽深的鳳目。
楚奕故作輕鬆的舒了口氣,笑道:“這樣也很好,楚某還一直擔心委屈了五妹呢!如此有貴國的幫助,楚某真實感激不盡,然則,楚某也將醜話說在前麵,倘若此次婚禮令我二人中得任何一個人出意外,楚某都會將賬算在貴國頭上,望王爺別是別怪楚某過河拆橋,不仁不義!”楚奕的聲音輕輕的,卻在整個大廳回蕩,淡漠的聲音並不帶絲毫感情,卻足以給人巨大的壓力,連清嘉都不由側目,楚奕現在已不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七王爺,他憑什麼說出如此帶來威脅性的話來,他的底牌是什麼?
清嘉側目看枯木軒的反應,隻見他的笑顏下麵有片刻的呆愣,似乎也在考慮楚奕是不是還有什麼底牌。
“七王爺,軒尚有一個謎團不解,不知王爺可否給你麵子為軒解惑?”枯木軒沒有對楚奕剛才的話做出回應,反而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一向自認為有點小聰明的清嘉不由愣住,如此詭譎的對話,她竟然一句也聽不明白。
楚奕冷哼一聲,道:“楚某沒有這個義務!”如此一點餘地也不留的拒絕,真的不像楚奕,倒像是邱辭的風格。
清嘉看著楚奕,似乎要看出他滿臉冷漠的笑意是否隻是偽裝,還是這才是真的他,一個充滿心計的男人。而當初的善意純潔才是他的偽裝?
枯木軒並沒有因為他不留餘地的拒絕而惱怒,而是轉首看向清嘉,溫和道:“五小姐呢?”
清嘉自然知道他會問她,而她對他的問題正好很好奇,於是,她道:“王爺不妨說說看!”
清嘉這樣的回答並沒有遭到楚奕的反對,他隻是坐在那裏仔細品嚐著手中的茶水,仿佛枯木軒這個問題本就是問清嘉的,而他隻是一個旁觀者。
枯木軒莞爾一笑,自是一番傾國傾城的美!
是的,這個枯木軒雖是個男人,傾國傾城四個字卻最適合他。
他移開放在茶幾上敲打的手指,雙手交握在一起,俊臉緩緩低下,猶豫了很久才道:“不知貴國的若棋王爺,現在可在人世?”
清嘉全身一怔,她真的沒想到枯木軒會問他們關於邱辭的事,那麼楚奕剛才拒絕回答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他會問這樣的問題。清嘉不由轉首看了看楚奕,此刻他也在看著她,目光複雜。
難道邱辭在珠月之事他人並不知曉?
“這個……王爺是在開玩笑麼?”她努力讓自己冷靜,努力讓自己說的話顯得平淡而毫無起伏。“若王怎麼說也是我國的重臣,若已不再人世,我國主又怎會不昭告天下?”
枯木軒一愣,清嘉說的沒錯,可是邱辭若真的還在人世,為什麼他怎麼也找不到?
“五小姐的意思是若王活的好好的?”他繼續問,卻沒有了剛才的認真。
清嘉淺淺笑,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
殿內又陷入一陣沉默,每個人的呼吸都輕不可聞,死一般的寂靜。
這時清嘉突然想起坐在高位上的小皇帝,順勢抬頭去看,隻見他依然半仰在那裏,這麼長時間來一動都沒動。
“天色不早了,王爺還有什麼要交代的麼?”正在清嘉打算說話的時候,楚奕比她先了一步。於是,她默不作聲。
枯木軒直接從座椅上站起來,笑道:“子真久未見貴客,軒倒是一時高興忘了時間了!”說著,他故意頓了頓轉首看向清嘉道:“我國主為二位安排的婚禮就在三天後,所以還要勞煩五小姐先去我王爺住上幾天!”
“不行!”楚奕直接出口拒絕,頓了一下又道:“這也是皇貴妃的安排?”
清嘉站在原地不說話,枯木軒這樣安排肯定有自己的意圖,不論與倪霞袖有沒有關係,他們都沒有辦法拒絕,所以對於楚奕的一時失態,她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傷心,楚奕如此將自己的弱點暴露與人前,是在是缺乏謀略。
可是,以他們現在的情況,有謀略,又能如何?
“當然不是,這隻是我子真的規矩,成親前的男女,不可相見,相信七王爺懂得什麼叫入鄉隨俗吧!”枯木軒笑眯眯的說。
楚奕已不耐煩,揮手道:“楚某無話可說!”
“多謝七王爺諒解!”枯木軒的笑容並沒有因楚奕的話而產生絲毫的變化,反而更加的深邃。
清嘉目光一落在他身上,便難以移開,有種非要找出他弱點的樣子,可是,一直都沒有,他的一切,都那麼無懈可擊,長相,性格,甚至表情!
“來人,帶客人回府!”他對著外麵叫了一聲,卻隻說客人,而非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