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兵車行 081 當時已惘然(3)

次日,陽光明媚,晴空萬裏。

清嘉早早起床,在府中散步,依然是一個老婦人的裝扮,應倪天樞要求,楚奕還在榻上休息,他去請了大夫給楚奕看腿傷,清嘉和楚奕也一直好奇他的腿傷為何會突然轉好,便也不反對。

現在他們是以相府少夫人蘇鹽的遠房親戚之名住在相府,二夫人李玉與兩年前病逝,蘇鹽接手管理相府的事,自然是進行了一次大換血,現在的相府也多半的可信之人,可是皇上的眼線向來無孔不入,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

清晨,倪文成和倪天樞都已上朝去,蘇鹽從不喜歡起早,女兒蘇蘇賴床的本事跟她娘來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出來隨意散散步,是清嘉唯一的選擇。

相府的改變很大,基本格局植被之類都已找蘇鹽的喜好改變,建築物多以白色為主,花草多以芍藥白蘭為主,樹木多以雪鬆為主,雖然與時代格格不入,她卻甚為喜歡。

她這個嫂嫂,總是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就連唱首歌都會令人驚訝不已。

“小姐,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這是一個很細膩稚嫩的女孩子的聲音,清嘉錯愕,相府一共六位小姐,皆以嫁作人婦,她現在也是喬裝打扮根本和小姐扯不上關係,可是剛剛那聲‘小姐’叫的又是誰?

哥哥娶的妾室?應當不是,哥哥和嫂子感情那麼好,嫂子為人又十分自我,根本不可能讓哥哥納妾,更何況哥哥不是這樣的人。

想著,她不由加快腳步,試圖找到剛剛說話的人。

“沒事,我隻是來看看花兒,心兒不必擔心!”一個溫婉動聽的聲音,清嘉隻覺得熟悉,卻想不出到底是誰?

一個拐彎,三個人麵對麵。

眼前是一個身上白衣,漂亮的像仙子一樣的女子,清嘉一下子就認出她是當初將軍府裏的十三夫人柳如煙,她怎麼會出現在相府!

突然的會麵,兩個人皆是片刻的呆愣,柳如煙似乎覺得她眼熟,但最終還是沒想到她是誰,清嘉便微微屈膝道:“老身冒犯小姐了!”

柳如煙連忙過來相府。“這位婆婆哪裏的話,真實折煞如煙了!”

清嘉避免直接抬頭看她,隻低頭笑了笑道:“老身是府上少夫人的遠房親戚,倒是不知府上還有為千金小姐!”

柳如煙一愣,連忙糾正道:“如煙不是什麼千金小姐,隻是三年前遇上一場災難,被少夫人好心救下來留在了相府而已!”

清嘉一驚,災難?難道三年前若王府也發生了什麼麼?

“說起三年前,老身倒是知道一些事情,不知小姐遭的是哪一宗呢?”事關若王府,她當然想問清楚。

柳如煙蹙眉,有些為難道:“婆婆,往事已矣,如煙不想再提!”

清嘉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忙道:“哎呀,瞧我,最近話是特別的多,一說起來就是沒完沒了的,怪不得老頭子老說我嘮叨,果真是老了,打擾了姑娘還請見諒!”

柳如煙微微一笑。“婆婆與令夫君夫妻之間伉儷情深,如煙羨慕不已!”

清嘉笑了笑,未作回答。“老身也該走了,小姐繼續忙自己的事吧!”

見清嘉起身要走,柳如煙連忙屈膝相送。“婆婆慢走!”

清嘉頭未回,徑直離開。

既然柳如煙在此,那麼府裏的其他侍妾又在何處,還有那個陸停雲。

沉思著,清嘉突然被人從身後拉住,然後直接圈進懷裏,清嘉一驚,知道是楚奕還是將其推開,雖已喬裝打扮,但還是事事注意的好。

楚奕微一錯愕,也發現了自己的衝動,誰讓她就這麼無視他呢?“對不起,我疏忽了,請娘子大人見諒!”

清嘉看著他委屈的樣子撲哧一笑,又道:“大夫怎麼說?”問的自然是楚奕的腿傷。

楚奕臉上笑容漸漸消退,變成一種疑惑。“大夫說我的腿被高人醫過,過些時日便可行動自如!”

被高人醫過!

清嘉愣住,這個世界還有哪個高人會幫他們!

“風清(風清哥哥)!”兩個人同時道。

清嘉皺眉。楚奕道:“你也認為是他?”

清嘉道:“除了他還有誰,風車不是個喜歡低調做事的人,他若知道我們的下落,一定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楚奕臉色不好。“他怎麼會知道我們住在哪裏?除了他是否還有別的人知道?”

清嘉搖頭。“七哥,你的腿是近半年內才開始轉好,說明風清哥哥也就是在近半年內才找到我們,可是他為什麼不直接出來見我們而偷偷的幫你醫腿?”

楚奕蹙眉,這也罷了,關鍵是他竟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幫他醫過腿,他雖然不良於行一身的武藝卻並未廢去,百米之內的異動就算在睡覺是也可以察覺到。

“或許他並不想打擾我們的生活吧!”他道。

清嘉想想也是,以風清的性格,隻要她過得好,他便放心。

“對了七哥,我剛才在花園裏看見了曾經將軍府的十三夫人柳如煙!”清嘉抬起頭道。

楚奕一愣。“她怎麼會在這裏!”

清嘉蹙眉。“聽起來,你似乎和她很熟!”

楚奕點了點頭。“你知道尹薇、陸停雲、嶽寒碧是皇上留在將軍府的眼線,羽翎君是徐府的人,南宮錦兒是學士府的人,卻不知柳如煙是七王府的人!”

“柳如煙是你的人?”清嘉很是吃驚,想不到一直是善意光明的代表的七王爺也會在別人身邊安插眼線。

楚奕笑了笑。“她不是我的人,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才是我的人!”

清嘉臉上一紅,說他討厭。

兩個人執手往回走,良久,清嘉還是覺得不對。“你不去看看她麼?”

楚奕搖頭。“我已不再是恭親王,她與我便再無瓜葛,我們有機會跟天樞說一下,讓他將她收為義妹,然後風風光光的把她嫁出去,反正邱辭身邊的女人,他真正碰過的沒幾個!”

清嘉點了點頭,這就是邱辭,得意的時候,有大把大把的女人被送到身邊,沒有人管他需不需要,隻管這些女人能否從他那裏得到什麼!失意的時候什麼的沒有,還總被人處處置於死地。

他外表光鮮如此,背後卻連一個真正值得信任的人都沒有,唯一一個交心的夜輕歌卻被皇上下令追殺,最後還死於她的手下。

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是那樣的人了,充滿光彩的眼裏總會帶著一絲算計,說話時十句會有九句是在試探。

想起他們初見那次,他句句試探,她卻渾然不知,還在傻傻的想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她倪清嘉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青睞,算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了。

如今若王府已毀,不知他身在何處?

沒有過去,沒有回憶,他活的是否安好?

楚奕見她沉思,便沒有出聲打擾,回到房間的時候看見她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很甜蜜很欣慰的樣子,他覺得心裏酸酸的,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

推門而進的時候,蘇鹽正帶著小蘇蘇在他們屋裏來回玩耍,清嘉看見蘇鹽哈氣連天的蘇鹽心裏陣陣感動,蘇鹽自嫁進相府並與哥哥倪天樞相愛後,就沒見她早起過,如今她回來一趟不易,她便也多抽出時間來陪她,曾經一度宣稱最美妙的晨睡時刻也放棄了。

在屋裏玩的不亦樂乎的小蘇蘇突然聽見有人推門進來,連忙回頭,向清嘉衝去。“姑姑……姑姑……”清嘉一愣,又看了看蘇鹽,忍不住笑起來。“小蘇蘇,你怎麼這麼像你娘呀?”

蘇鹽從凳子上站起來,自豪道:“我生的女兒,自然是像我的!”

“我倒是覺得除了這張嘴,什麼地方都很像天樞!”楚奕開玩笑道。

“什麼嘛,明明是兩個人優點的結合好不好,我們小蘇蘇長得正好看!”清嘉抱著懷中的孩子親了又親。

“抱抱……抱抱……”小蘇蘇一點也不怕人,隻是不斷的伸手要旁邊的楚奕抱,楚奕受寵若驚,連忙伸手來報,可是他哪裏抱過孩子,將小蘇蘇掐在懷裏,連動作都變的僵硬起來。

“哇……”可憐的小蘇蘇,一個不舒服哇哇的哭起來,楚奕不知所措,忙把孩子丟給了蘇鹽。

蘇鹽便拍著小蘇蘇的屁股道:“叫你小子年紀不大色心那麼重,真給老娘我丟人!”

小蘇蘇並沒有母親的巴掌而嚇哭,理直氣壯道:“爹爹說,這就以貌取人,全跟娘學的!”

蘇鹽愣住。“呃……你爹什麼時候說的?”

小蘇蘇胖胖的小手往腰間一插。“娘就是以貌取人,看見徐叔叔眼睛眨不眨一下,徐叔叔說什麼就是什麼,卻從來不看吳叔叔一眼!”

蘇鹽嘴角抽搐,說不出話來,她表現的有那麼明顯麼?

清嘉看著蘇鹽這個大古靈精怪被小古靈精怪治住,不由概歎一物降一物,她哥哥總算是得道了。

“小蘇蘇,你說的徐叔叔是哪個徐叔叔?”貌似徐家唯一的繼承人就是徐然吧!

蘇鹽一把扯開小奶娃子,笑道:“就是徐然啊,他們一家現在無官一身輕,日子過得比誰都悠閑!”

清嘉‘噢’了一聲,徐家出事雖是早晚的事,她卻做了契機,心裏難免的不好受,徐然一心征戰南北報效國家,卻一直受家裏壓製,而如今,當真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