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又過了一個月,索國方麵沒有再傳來任何消息,清嘉也終於坐不住,決定進宮找風清談談。
這是她住進公主府以來,第一次進宮麵聖,太監去養心殿通報的時候,風清正在批閱奏折,聽說清嘉進宮不但沒有高興反而深深的皺起了眉。
午時已近,烈日炎炎,清嘉心事重重的進了養心殿,養心殿裏清涼一片,與外麵形成極大的反差。透過珠簾,風清正埋頭忙著,他穿著顯眼的玄黃,不似穿白衣時看上去那般冷漠,卻將他那種與生俱來的尊貴之氣充分的顯示出來,這樣的他,讓人隻看一眼就會情不自禁的跪下來朝拜,清嘉緩緩欠身。“皇兄!”
“嗯,清兒來啦!”淡淡的回應,沒有絲毫的驚喜,也沒有什麼厭惡,平平淡淡的不帶任何感情,這是風清第一次這樣跟她說話。
清嘉抿了抿唇。“皇兄,清兒打算明日啟程回索國!”她來這裏的唯一目的——離開。
風清手下一滯,緩緩的抬起頭來,他早就料到了這一天,隻是沒想到那麼快就來了。“嗯,皇兄這就幫你安排!”說完又將頭底下,似乎真的忙到不行。
清嘉還想跟他多說幾句話,但看他心情並不好的樣子,便打算放棄,這是門外突然有個小太監跑了進來,動作嫻熟的大廳中間跪下。“啟稟皇上,羽貴妃求見!”
清嘉一愣,羽貴妃?莫非那個被她從將軍府救出來一直跟在風清身後做藥童的羽翎君被封了貴妃?邱辭身邊的小妾個個不簡單,不知這羽翎君是否身家清白!
風清手中的筆終於停了下來,緩緩的抬頭,卻不是看向小太監,而是清嘉,那雙被千年寒冰洗禮過的雙目這是後充滿了深情和歉意,那瞬間,偌大的養心殿安靜的像沒有人在。
“讓她先回去,朕現在沒空!”目光還停留在清嘉身上,微微的對小太監揚手。
小太監感覺氣氛不對勁,卻也不敢多做停留,連忙起身跑了出去。
大門一掩,清嘉就被風清抱在懷裏,如此懷抱,苦寒依然,清嘉不說話,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清嘉摟著他不斷的歎息,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痛苦什麼,就是沒有辦法表達,他知她亦知,深情如此,卻也隻能是一江東去的春水,一去再難回。
“對不起!”不斷的吻著她的發,幾乎被沙啞的嗓音淹沒的三個字終究還是說了出來,他曾發誓,他此生的唯一隻有她,而如今,他後宮佳麗三千,皇後妃嬪一個不缺,還要親手將她送給別人。
他本一介郎中,卻輾轉成了一代帝王,誰知?他一點也不稀罕!
清嘉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不斷的搖頭,他對她深情如此,縱容如此,她卻什麼也不能給他,這一句對不起,承載了太多的東西,她接受不起。
“風清哥哥!”她扯著他的手臂,淚如雨下。
風清隻是緊緊地抱著她,似乎在祈禱著在這一刻天荒地老。
第二天,珠月唯一的公主清月公主和榮親王耶律楠齊奉瑞清皇之命,出使索國,他們帶去珠月的熱情和文化,望共創兩國和平。
公主出行當日,瑞星黃攜依嘉皇後和皇貴妃以及文武百官等近百人為公主送行,一直送到長城邊上。
據說,公主不舍離家,在長城之上與其兄長抱頭痛苦,直到日暮西山才依依不舍的上轎離去,公主過境之時,南方猛地冒出兩座巨山,瑞清皇甚為高興,走馬賜山名為——念清、永嘉,共稱為兄妹山。
從此百姓們奉公主為神,但到底誰見過那兩座山沒人知道,念清山、永嘉山也從此流傳下去。
風清不放心清嘉一個人離開,遂讓曾經的六皇子,也就是現在的榮親王隨行,看似簡單的公主尋訪,其實後麵隱藏著一個善意的陰謀,所有人都知道,唯清嘉不知。
隊伍一路上走走停停,終於在兩個月之後到達索國京城附近,榮親王欲派人前往通報,卻被清嘉攔住,該讓那人去說公主身體不適,將在林躍村停留一晚,明日午時準時朝靚。
索國冬日不冷,夏季卻炎熱不堪,近鄉情更怯,清嘉的心情本來就激動難平,如此這般就更睡不著了,一個人披衣出了院落,打算隨便走走。
誰知出門剛轉一個彎,耶律楠齊就跳了出來,清嘉不由的對著天空大翻白眼,經過這兩個月的相處,她總算明白了風清兄弟不少為何單單對這個老六寵愛有加了,是這楠齊跟風澈實在太像,尤其那種對哥哥的依賴,清嘉不由的期待了,要是讓他和風澈碰了麵,會發生什麼事呢?
“小公主,你幹嘛去?”耶律楠齊抱劍看著她。
清嘉回頭,微微一笑。“天氣太熱了,我睡不著!”
耶律楠齊每天一皺,十分想不通的樣子。“皇兄不是說你自小在索國京城長大麼?竟然怕熱,本公子還沒覺得熱呢!”
清嘉滿臉黑線,懶得理他。
耶律楠齊卻不打算放過她。“難道皇兄是騙我的?”
清嘉蓮步輕移,轉眼消失在他的視線中,月色雖好卻不是欣賞的時候,耶律楠齊白眼大翻,她怎麼說也是一國公主,怎麼就沒有絲毫的安全意識,耶律楠齊連忙跟上去,哥哥交給他的差事一定要圓滿完成,不然回家沒有糖吃。
婆娑樹影下,清嘉的身後果然多了一個人,耶律楠齊心肝猛跳,揮劍就殺了過去。
誰知身後之人反應極快,隨手一揮就將他的劍給當回來了,真是命歹了,第一次就遇上這麼個強勁的對手。
耶律楠齊正糾結,換了個姿勢還欲進攻,卻聽清嘉一聲嬌喝:“楠齊住手!”
難道是朋友?這就好了!
這是耶律楠齊的第一反應,大家都是朋友就不用打架了,回去也不用挨揍啦!
“你是誰?”他甚得意的對著那個人喊了一聲。
清嘉直向天翻白眼,隻道:“哥哥別理他,一介閑人!”
哥哥?耶律楠齊感覺自己聽錯了,哄了兩個月她都不願意叫他一聲哥,今天這是什麼好日子,這丫頭開竅了!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那個男人道:“小妹,怎麼世上盡是澈兒那種人!”原來這個突然出現在清嘉身邊的人就是在家翹首以待了三個月的倪天樞,今天一聽說清嘉到了京城附近就連妻子女兒也不要的跑來見自己的妹妹了。
今天他一身黑色錦袍,玉帶束腰,長發高挽,華美高貴,沉穩冷毅。
“澈兒是誰?”耶律楠齊竟隻注意這兩個字,可惜那兩個人不再理他。
既然他們認識他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隨便叨擾了幾句便灰溜溜的走開。
迎著微風,清嘉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倪天樞仔細的看了看清嘉的臉,很久才道:“風清的醫術果然高超,竟然一點都看不出來!”
清嘉笑道:“哥哥知道嘉兒在王府的事?”
倪天樞思量了一下。“你不知道,自從你跟了風清以後,邱辭經常來相府做客,很多事情我們自然就都知道了,真沒想到他對你用情如此之深!”
清嘉心內一痛,交握的雙手也不覺加緊,她雖半年未見邱辭,腦中夢中卻一刻也沒少過他,這次回來不也正是為了他麼?“他現在何處?”那次風清說他失蹤了,不知現在回來沒有。
倪天樞側頭看她,眼神深邃而高深莫測,至少清嘉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眼神。
沉默半晌。“自邱老夫人仙逝,若王府滿府飄白,沒有人再見過邱辭!”
邱母是邱辭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這一死對邱辭的打擊恐怕是致命的吧!“七王也不知道?”
“不知!”
“可跟皇上有關?”
倪天樞搖頭。“不知!”
清嘉歎了口氣,終於有些不耐煩道:“什麼都不知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倪天樞臉色一白。“看看你嘛!”
倪天樞這樣一說,清嘉才發現是自己過於緊張了,隻是邱辭這樣突然失蹤,實在是太奇怪了,她怎麼能不擔心呢?“哥哥,你現在就回去安排一下,我想明天在進宮之前去一趟若王府!”
“啊!”倪天樞毫無形象的叫起來。
清嘉一愣。“怎麼了?”
倪天樞似乎有點生氣。“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問問你侄女嫂子也就罷了,連爹都不放在眼裏了!”
“呃……”清嘉無話可說,她確實忽略了,忙道:“哥哥,人命關天呀!”她忍不住挽著倪天樞的手臂撒嬌。
倪天樞臉一黑,以為他的寶貝妹妹經曆了那麼多會變的成熟幹練了,怎麼還這麼會撒嬌?“好啦好啦,我這就回去安排!”說著他起身要走。
清嘉卻連忙將他拉這,套在他耳邊說了句話,倪天樞臉色一變,僵硬著看了清嘉許久,終於騎馬離開。
清嘉遠遠的看著他的背影,他離去的方向真是京城。
半年前,她想方設法的擺脫邱辭,而今,又為了邱辭回來。
闊別已久的地方,她以另一個身份出現,將會引起什麼樣的風波,她不敢想象,隻知可能要將命都搭上,否則離開珠月的時候,風清不會說那樣的話,也不會悲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