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珠月使節準時到達京城,慶豐皇為表對友國的重視,分別組了三個迎接隊伍。
城門外,乃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六位員外郎等五品以下的官員相迎。
城門內,則是六部六位侍郎等三品以下官員引路。
午門,便是以親王、宰相為首的一品、二品大員等迎接。
午時剛到,正坐在偏廳閉目養神的慶豐皇楚弘,被禦前總管韓冰叫醒。“啟稟皇上,珠月使節已在宮門外等候!”
終於來了!
楚弘打了個哈欠,將身子坐直,沉聲道:“宣!”
韓冰一得令,忙支起身段小跑至乾清殿對著大廳叫道:“宣珠月使節榮親王、清月長公主覲見!”
宣珠月使節榮親王、清月長公主覲見……
總管聲音一落,外麵便有幾乎相同的聲音響起,一時間,整個前廷都是這種聲音,雖尖銳刺耳,卻也帶著別樣的蕩氣回腸。
同樣的聲音一直傳到宮門外,直到王公大臣們紛紛進入金鑾殿,並向皇上磕過頭,外麵的人才可以進來。
楚弘身著龍袍,帶著他的天生隆重緩步走上金鑾殿,眾大臣立即整衣下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楚弘坐上龍椅,含笑抬手。“眾卿家平身!”
“謝皇上!”又是一磕首,大家才紛紛站起來。
因早朝已過,沒有什麼政事要談,楚弘隻和大家閑扯了幾句,珠月使節就到達殿外。
楚弘含笑看著殿外,清月長公主,一個石頭縫裏冒出來的公主,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楚弘半倚在龍椅上,名目微閉,靜靜的看著一對奇裝異服的人走進他索國的金鑾殿。
為首的是一名身穿紫色官袍的男子和一個身著淺粉色長裙的女子。
男子身材矯健,英氣逼人,一路走來,似閑庭信步,沒有絲毫的緊張,在他身上看不到絲毫的嚴肅,滿臉的笑意,堪比燦爛的陽光,想必這就是珠月的榮親王耶律楠齊,果然生的玉樹臨風,恬淡自若。
女子身材蹁躚,行動如柳扶風,蓮步輕移,說不出的風流美豔,她麵帶白紗,一股恰到好處的神秘之感,令人不得不遐想麵紗下的她有著一副怎樣的麵容,病若西子?姣好如仙?豐潤可人?
這樣的兩個人走在一起,誰也掩蓋不了誰的風華,反而是彼此襯托著彼此。
楚弘傻傻的看著慢慢上前的清月長公主,慢慢的將她與另一個身影重合,難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她,淡雅如菊,似妖似仙的女人大有人在?還是眼前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她?
他微微側頭,看了眼宰相倪文成,正含笑看著兩位使節,麵色如常!
難道他看錯了?微微蹙眉,依然看著堂下的兩個人!
“耶律楠齊參見索國皇帝陛下!”耶律楠齊抱拳頷首,聲音親和卻幹練。
“耶律清月參見索國皇帝陛下!”清嘉微微屈膝,聲音清婉空靈,語調不卑不亢。
這個聲音?
楚弘的心為之一怔,抬了抬手,平聲道:“榮親王爺、清月公主免禮平身!”
清嘉起身,隻覺得上首的男子灼灼的目光直射在她身上,心中不由一慌,難道他看出來了?
她微微蹙眉,迅速掃了眼四周,沒有楚奕……沒有邱辭……
這時,耶律楠齊對身後的人揮了揮手,示意下屬們將禮物送上。“皇帝陛下,這是我皇兄為貴國準備的禮物,請皇帝陛下笑納!”
“哦?”楚弘收回停留在清嘉身上的目光,淡笑著讓內監將禮物收下。
內監接過禮盒,小心翼翼的拿至禦案輕輕打開,隻見盒內層黃色的錦緞上一兩個不大不小的旗盒,一白一黑,盒口刻有龍鳳圖,雕工精細,光滑玉質,想必是件罕見的珍寶。
楚弘伸手執起黑盒中的一顆棋子,仔細端詳一番,忽而目光一動。“鴛鴦璞玉棋!”
幾個見多識廣的大臣連忙歎道:“此乃絕世珍寶啊!流傳了千百年,今日竟能見到真的,死而無憾…死而無憾了!”
眾臣嘩然,楚弘笑著點頭,目光深邃依然。“瑞清皇曾與朕如此寶物,倪愛卿,替朕修書一封,感謝瑞清皇!”
耶律楠齊適時笑道:“皇帝陛下,這鴛鴦璞玉棋雖乃絕世珍寶,卻不及我清月公主半分,隻求貴國能善待我公主,方能同交兩國永久之好!”
楚弘掃了眼清嘉,隻見她恬淡站在耶律楠齊身邊,不說話,卻也沒走過半分神。
“那是自然,公主乃大索與珠月兩國和平之使,我國絕無怠慢之理!”楚弘笑著說。
耶律楠齊含笑點頭,又道:“不知貴國若棋王爺何在?”
清嘉一愣,不由的看向耶律楠齊,剛才說的話她就有些聽不懂了,這下又提邱辭做什麼?
楚弘麵色一緊,跟著又笑道:“若棋王身體不適,今日未能前來迎接公主,還望公主見諒!”
清嘉微微屈膝。“皇帝陛下言重了!”
楚弘再次打量她,舉止從容,言談得體,自有已過公主的鳳儀,卻更像淡漠如怡的倪清嘉。
無聲的笑了笑,楚弘收回目光平靜道:“如此,今日的朝會就到這裏吧,退朝!”
眾臣皆一愣,不是說的好好的麼?這就要退朝了?還是折騰了一上午就說這麼幾句話?
這清月長公主與若棋王的婚事怎麼辦?公主住哪?皇上怎麼什麼都不說就要走呢?
總管韓冰的聲音一起,眾臣還是聽話的跪下。“恭送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耶律楠齊與清嘉也跟著頷首相送,耶律楠齊不知這慶豐皇葫蘆裏賣了什麼藥,隻好用眼神詢問清嘉。
清嘉撇了撇嘴,意思是你看著吧!
果然眾臣一退,剛剛那個年紀不小的太監又折回來,捏著臃腫的身子走到清嘉和耶律楠齊麵前。“二位使臣,皇上有請!”
耶律楠齊剛要說話,卻被清嘉難住,道:“哥哥,你先去風家安排一下,我屆時就會過去!”
風家?
韓冰一愣,抬頭看了看兩個人,似乎在詢問她們與風家有什麼關係?
清嘉對他笑了笑,原來皇上對最身邊的人都不信!“公公請帶路!”
韓冰愣了一下,他是看著皇上長大了,宮裏不論是王公大臣、後宮妃嬪,無不敬他三分,為何這個公主偏偏不買他的帳?
她不是傲慢也不是張狂,就這樣簡單一笑,就足以讓人尊敬。“公主請!”說完已在前麵走。
清嘉含笑跟上,她雖生在京城,也是宰相的嫡女,卻隻在八歲的時候進過皇宮一次,現在回想起來,根本沒什麼映像!
索國的皇宮跟珠月的皇宮有所不同,珠月的皇宮高貴華美,但在某些方麵略顯含蓄。
而索國,也就是她現在存在的地方,五部一樓,十步一閣,簷牙高築,紅牆綠瓦,張揚個性,威武尊貴,每走一步,每到一處,都會感覺到獨屬於他的之勢,令人自覺不自覺的神經緊繃。
人生就是這樣,她本向往平淡的生活,如今卻一步一步的走上朝堂,也許,從認識平的那一刻開始,她的人生就注定了不再平凡。
清嘉正感歎著,就來到了禦花園的一個靠近荷塘邊的小亭子裏,並沒有看見皇上的影子,公公隻讓她再此等候,然後匆匆的離開了。
她靜靜的立於荷塘邊,看著滿池接天連葉,姹紫嫣紅的荷塘,想起楚弘的眼神,有點坐立難安。
楚弘到這裏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清嘉在欣賞荷花,淡粉色的衣裙,上麵百花盛放,清目悠遠,靜靜的看著遠方,似乎在考慮什麼很複雜的事情。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忽而一陣清風徐來,他竟覺得她就要隨風飛走了。“嘉兒!”他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
倩影依舊看著遠方,很久才想到什麼似得回過頭來。“清月給皇帝陛下請安!”
楚弘眼神暗了暗,倘若她真的熟悉這個名字,不可能在沉思的時候聽見別人的呼喊而一點感覺都沒有,她,終究不是她!“公主請起!”他伸手扶她。
她卻未接受他的攙扶,自己起身。
楚弘幹咳一聲,道:“公主為何麵帶白紗?難道這是珠月的規矩?”
清嘉微笑,雖看不見麵容,那雙眼睛卻清亮的讓人出神。“不是,清月自幼身子不好,是法師定的規矩,這麵紗隻能到嫁人的那天才能取去!”
楚弘看著她。“公主可真會開玩笑?”
清嘉輕笑,沒有絲毫的緊張,更沒有任何的不自然。“皇帝陛下雄才大略,清月自然騙不過,隻是這確實沒什麼理由,陛下讓清月說,清月也說不出來!”
如此的從容自若,讓楚弘忍不住苦笑。“你們果真不一樣,她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
清嘉一愣,不知他說的是誰。“皇帝陛下的意思是?”
楚弘突然抬頭看她,帶著深深的探究。“倪清嘉,你應該認識!”
“當然認識!”清嘉果斷回答。
楚弘目光如炬,冷冷的盯著她,有點難以言喻的緊張。
“他是我珠月的皇後呀!”幹淨利落的聲音,帶著些許崇拜、羨慕。
楚弘為之一怔。“什麼?風清娶的不是宰相的女兒麼?”
清嘉故作呆愣的看著他。“風清?是誰?”
楚弘不知何來的怒氣,一甩袖,冷道:“朕還有事要忙,公主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