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
倒不是信不過司不染,司不遇是覺得他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燒得忒快!
掀開捂在臉上的熱毛巾,沈兮答:
“六哥不是新任鴻臚寺卿嘛,洛青禾是周國人,陸流雲說他有權提走。而且六哥說,他打算用洛青禾給你我送一份大禮。我瞧著,六哥這人還挺不錯,雖然有個討人嫌的媽,不如正好看看六哥的手段?而且洛青禾也實在逼問不出什麼,就應了。”
“也好。”
司不遇從水裏站起,飛快擦身穿衣,又喊姐妹兩進來伺候沈兮。
少頃,他在門外柔聲道:
“你先睡,我去如淵院瞧瞧。太晚就不會過來,明日監國第一天,我得很早入宮,免得吵你。”
“好嘞!”
“王爺可真細心體貼。”
半夏抿嘴打趣,和她互侃幾句,沈兮回到臥房,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半雪梳理長發時,眼神不自覺瞟向一旁存放珍寶首飾的層層大木箱。
其中一層,將老祖宗留下的匣子擱裏麵了。
她情不自禁想,自己發誓是若不等老九地位穩固就交於他才天打五雷轟,若先看上一看……
不算違背誓言吧?
想著想著,安靜坐在燭光裏的她忍不住伸手。
這時,半雪忽問:
“太子妃要拿什麼?奴婢幫您。”
“……”溫柔嗓音打斷腦海裏的念頭,沈兮忙收手,掩飾道:
“噢,想拿你們夏日做的荷花香囊。”
“荷花清香不膩,晚上入睡放在枕側再合適不過,奴婢給您拿過去。”
半雪拿出香囊就往床鋪去了,銅鏡裏,沈兮看著青絲如瀑的自己,大概是從未做過什麼虧心事,恍然間似乎瞧見老太太那張威嚴中又帶著些許慈愛的臉,嚇得她趕緊起身。
媽呀,真特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偷看匣子的事還是先緩緩!
且說司不遇回到如淵院,不僅姚青焰紅奇怪,夜梟亦從房梁倒掉下來。
三人眾口一詞、緊張兮兮:
“您被太子妃趕出來了?”
“……”
一個個的,能不能想自己點好?
“王……太子爺,您不知道,今天為做那個蛋糕,王妃領著半夏半雪忙活好久呢,為的就是給您一個驚喜……”
焰紅見狀婉勸,“不管發生什麼事,您千萬別和她生氣。”如今爺日常起居基本在如意院,今晚那麼高興還回來睡,定是惹了太子妃不高興!
“所以……”
涼涼剜向三人,司不遇口吻更涼涼:
“在你們心裏她的高興與否,比本王的還重要,是麼?”
“……”
哪兒跟哪兒嘛,焰紅被噎得不知道怎麼回。
姚青則笑眯眯反應過來,諂媚的說:
“爺您說的什麼話?屬下們都是您的人,當然覺得您高興與否最重要。但您和太子妃兩廂情悅,情比堅金,在您心裏太子妃高興與否特別重要,屬下們敬屋及烏,當然也擔心太子妃高興與否。當然,屬下們這不還是……”
“敬屋及烏?”
俊臉飄出一絲似笑非笑的意味,司不遇頷首:
“很好,本王會告訴她這個新詞。”
“……!!!”
姚青呆住,委屈巴巴的努嘴,“爺,咱不帶怎麼玩的啊。”
得罪爺的下場嘛,無非就是訓一頓,頂多打一頓。
得罪太子妃,呃……
她大概有好多種新奇的辦法、莫名的毒藥等著整人呢!
“之前如意院,你們笑本王不是笑得挺歡?”
懶得跟他們廢話,司不遇從容撩袍,拾階而上,心裏對枯骨的情況亦有些不樂觀。按理說,平日這種時候,他應該第一個出來才對,今晚自己都要進屋了,居然還沒出來?真的不對勁!
進入密道,一股酒味撲麵襲來。
這些年,他們兄弟兩從隱身到出現在明麵,已習慣住在裏麵。
右邊的臥房處,司不遇推門而入:
“枯骨?”
“太子爺來了?”
醉醺醺的枯骨倚在床柱上,地上歪歪倒倒幾個酒瓶,本來整潔清雅的屋子酒味四散,到處扔著書啊紙啊,比任何一個時候都顯得狼藉。大概意識到這點,他尷尬的想去收拾,但手腳實在無力,又跌坐回去。司不遇暗自皺眉,旋即不動聲色拾起桌上的兩酒瓶,走過去:
“找個寬闊的地方繼續喝?”
“……”醉得厲害的枯骨意外抬眼,“爺要陪我喝?”
“當然,他們不是說了麼,今日高興。”
“是高興,爺終於……”
搖晃著站起,枯骨接過司不遇遞的酒瓶,腳步虛浮的往外走。
過門檻時,腳沒抬那麼高,差點絆倒,司不遇眼疾手快扶住他,暗暗下定決心今晚務必要灌出他的真話。認識這麼多年,他聰明好學,天資不俗,為人周到細致,往常不管什麼境遇,都是笑眯眯麵對,這種情緒……
難道真是後遺症?
若不是,莫非……
失戀?
扶著他走出密道,司不遇吩咐立刻湊上來的夜梟:
“讓姚青去管家那兒多取些酒,今晚枯骨和我要不醉不休。”
“他怎麼了?”連夜梟都看出枯骨的反常。
“醉酒,沒什麼,讓你去就快去!”
不善的口吻讓夜梟想起方才姚青被陰的事,一溜煙跑人,司不遇則攙著枯骨來到庭院,隨之騰空而上,瞬間坐去如淵院主院的屋頂上方。
少頃,姚青將酒送上來,他比夜梟懂人情世故得多,嗅到濃鬱酒味兒後,立刻不聲不響掠身下去。
枯骨看到成串的酒瓶高興得不得了,仰頭咕咚灌下小半瓶。
司不遇想勸他慢點喝,最終沒能說出口。
尋思片刻,他說起去西北的種種經曆,末了又道:
“上回夏州的截殺,洛青禾已承認。事關邦交,如今不好直接在京城將人殺掉,你放心,等後麵幾天看看六哥打算用他來做什麼。我大概猜得到六哥的打算,一旦他踏入周境,屆時你和夜梟親自去殺他報仇。”
冬夜的星空,寂冷無垠。
枯骨聞言,停止仰頭灌酒的動作:
“殺洛青禾?”
“對,他害你和姚青……”
“不。”枯骨看著天上寒芒閃爍的星星,“他……其實幫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