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司楠庭伸手要去拽坐在車簾處的沈兮。
陸流雲長劍一揮,堪堪擋在那隻手前:
“太孫殿下,請自重!”
“你算什麼東西?”司楠庭驕橫睨過去:
“憑你一個陸氏罪人,也敢本太孫動手?滾開點,我和沈兮說話,與你無關!”
“可是王妃不想與太孫殿下說話!”
這些日子陸流雲多少也聽說了些這一回事件的過程,別的他不知情,但有一點他很認同,司楠庭變了。從前的皇太孫溫文爾雅,含笑若唇,哪像現在赤目紅臉,狂躁得像隨時要拎刀砍人,“王妃還有事……”
抬腿甩踢過去,司楠庭勃然大喝:
“她想不想和本太孫說話,輪不到你來管!”
說完,他改腿為拳,直接朝陸流雲胸口招呼過去。
陸流雲不敢真和皇太孫動手,技巧性躲開時,沈兮掀簾而出,眉目冷颯:
“住手!”
司楠庭收手,仰眸看向同樣一身素裙的窈窕女子,喝道:
“說啊!你用了什麼手段?!”
“太孫殿下,這世上除開手段,還有很多別的!”
一言不合就開打,在宮門口還敢抖皇室威風,跋扈得可以!
沈兮俯瞰著他日漸青白的臉龐,不由又想起何清顏和竇皇後,言辭尖刻如刀,“這一點,九皇嬸從前不曾教過你,希望太孫日後可以好好學習,以免重蹈覆轍。北偏殿說過的話,字字算數!”
她立在馬車上,顯得格外高。
一想到她和司不遇又安然無恙回到王府,甚至雙方毫發無損,司楠庭心裏別提多難受:
“什麼話?”
“太孫殿下不如自己想?逍遙散服用起來快活似神仙,死起來也很快,太孫好自為之!我們走!”
“你怎麼知道……”
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眼看馬車走遠,司楠庭怒罵如潮。
他知道沈兮指的是北偏殿說的什麼話了!
她說……
假如自己對九叔和她出手,她勢必反擊,不會放過自己!
恍若一根利箭穿透胸膛,他連連頓足。
若不是小太監來喊,胸膛被滔天恨意填充的他壓根忘記文帝召見。總算還有絲理智,進太極殿前,他整理好衣冠走進去,一顆球狀物骨碌滾過來,包裹的黃巾在滾動中散開了,一顆年輕美麗但鮮血淋淋的頭顱赫然出現在眼前!
司楠庭雙膝砰的著地,目呲欲裂:
“弄蝶?!皇祖父,她做錯了什麼,為何無緣無故誅殺?”
龍案後的文帝,眼神森冷。
他撐著雙臂穩住身體,重哼:
“她做錯什麼,你心裏難道不清楚麼?”
“孫兒……”
逍遙散,肯定是弄蝶伺候自己服用逍遙散,沈兮告的密!
司楠庭臉漲成豬肝色,梗著脖子匍匐:
“孫兒不知。”
“不知是吧?”
看著孫子繼承到老大和老大媳婦兒所有優點的臉,文帝胸口陣陣窒息。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麼變得如此難以理喻。之前出手弄死老二對付何相,尚還能理解,可被一個賤婢哄得團團轉,還沉溺逍遙散不能自拔?
枉為司氏子孫!
“好,朕不妨跟你說清楚,等會兒你前腳踏出太極殿的門,朕後腳就會頒布禁散令!”
“禁散令?”
“對,大宋從京城開始,全麵禁止逍遙散流通,一旦發現買賣服用者,輕則打入刑部大牢,重則立刻處死!你,貴為皇太孫,如果不想朕拿你震懾國民,回去好好反省,戒了它!否則……”文帝牙關緊咬,憋出有史以來最嚴厲得一句話:
“否則,這太孫不當也罷!”
遇見沈兮記起的怒火,猶似被臨了一盆三九天冰水。
司楠庭渾身顫抖著,隨即,兩行淚潸然垂落:
“父王母妃死了,皇祖母去了,外太祖父和國舅公不管我了,皇祖父這是也要徹底……”
長子長孫,在皇帝心裏意味著什麼,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眼看他淚落如雨,文帝心情複雜難言,無力揮手:
“言盡於此,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像弄蝶這種賤婢,日後萬萬不能再碰。來人,宣朕旨意,皇後崩逝,太孫純孝純善,自日起,留府抄經供奉,以盡孝道。朕給你三個月,若還不能戒除逍遙散,你……”
全身血冷,司楠庭心知,不戒是不可能了。
他重重磕向金磚,一字一頓:
“若不能戒,孫兒……撞死於……金鑾殿!”
說罷,他一腳將弄蝶頭顱踢開,頭也不回的走人。
文帝又氣又傷,命人趕緊將殿內收拾趕緊,路福公公奉上參茶:
“皇上,孩子不聽話,好好教便是,切勿傷及龍體。”
“你看他,是能好好教的樣子嗎?”
“太孫還年輕,難免氣盛。”
路福專揀好聽的寬慰,“日後他自會懂,您這是為他好。”
“他實在可憐了些,本還有竇氏作為倚仗,誰知……”
“皇上說得是。您小心些,來,扶著老奴的手,禦花園繁花漸次,老奴陪皇上去走一走?老奴瞧著,皇上今日實在傷心過了。您常說的,大怒傷身,大傷損心,還望皇上節哀。”
主仆兩慢慢往暮色中的禦花園去,見文帝仍然滿臉鬱鬱,路福又尋了個話頭:
“皇上,老奴有一事不解,這逍遙散極有可能和鳳錦之相關,皇上為何不……”
滿園清香浮動。
滿目卻隻有疲倦荒涼。
文帝拉回思緒,冷臉反問:
“在沒有確鑿證據的前提下,朕要動她,鳳老能同意?天地君親師,他乃帝師,朕不能隨意處置。”
“皇上尊師重教,是老奴疏忽了。”
“你啊……”文帝焉能他不是故意找話題恭維自己?
搖搖頭,他轉身又往太極殿走:
“走也走了,回去做事吧,禁散令朕禦筆親寫,你負責傳。”
“是,辛苦皇上了。”
第二天,一道天子重令傳遍整個京城——
全麵禁止逍遙散流通擴散,吸食者必須自戒,一旦發現服用流通者,嚴厲處置!
此聖旨小範圍內引起陣陣騷動,但更多的人在這時還並不知道逍遙散乃何物。
如意院。
沈兮暗讚一句皇帝聖明,手腳俱帶鐐銬的沈怡艱難走進來:
“亭兒呢?我亭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