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病?”
雨疏疏落落打得樹葉紛飛。
臥房,司不遇一手小心擁住仍然虛弱的女子,一手端著按照吩咐取血做的簡易實驗培養皿,奇怪的問,“聞所未聞!這是怎樣一種疾病?我也算讀書不少,涉獵算不得貧乏,從未看過哪本書記載、或聽誰提起過此疾。”
“其實就是鼠疫。”沈兮輕道。
無法解釋夢回從前聽到黑死病而產生聯想,她凝神靜氣,從空間拿出治療鼠疫的慶大黴素等藥。
知道是什麼感染,就好辦!
想到這,她一邊勉強坐起自己紮針,一邊道:“你快派夜梟或枯骨去看泥鰍爺孫兩,叮囑不得和他們過近接觸,另外,除開你,和我有過近距離接觸的半夏半雪陸流雲暫時全部隔壁去後院,另外,還要去劉廣德府邸看看情況,畢竟那日我們一起吃過飯。”
“好。”
近似失而複得的心情讓司不遇此刻不願離開半步,他飛快吩咐下去,隨後問:
“鼠疫不是通過鼠類啃咬才會傳染嗎?還有,你擔心泥鰍爺孫兩也被傳染?”
“不,我是懷疑……”
眉目間覆蓋上凜凜清霜,沈兮示意他穩住滴管,她麻利粘住,並彈管定流:
“突然得病是被他們兩傳染。你還記得那天遇到他們爺孫嗎?兩個人身上汙髒極了,事後半夏告訴我小泥鰍身上還有很多跳蚤,鼠疫除開被老鼠啃咬,通過跳蚤也能傳播,而且……這段時間小泥鰍和我接觸良多。”
司不遇的深瞳倏地冷凝:
“那你認為,他們是有心,還是無意?”
“不知。”高燒還是沒有退下去,沈兮雙頰酡紅,就著他的手扶慢慢躺下去:
“先等看看他們情況再說。我眯會兒,等他們回來你叫我。”
“好。”
替她將被子蓋好,司不遇俯身,深深吻向她的唇。
沈兮下意識扭頭要躲開,誰知,某人趁機吻得更深。
“你幹嘛?”
當然清楚他不是這種時候都會某蟲上腦的性子,沈兮薄怒的臉更紅了,“鼠疫可大可小,嚴重的三天就會死,你還親我,如果病毒傳至肺部,情況會很糟糕!就算你自信百毒不侵,也不要以身試險好嗎?萬一你的百毒不侵不能抵抗這種感染……”
司不遇捧住她的臉,唇堪堪停在她頰畔:
“我就要!如果你醒不來,我要跟你一起去!”
“殉情?”孩子氣的話,讓沈兮既氣又笑,“至於嗎?以你親王之尊,多少女人……”
“至於!”
抬手摩挲過她的眉眼,俯身在眼前的男人繾綣得不像話,又用力親了親,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確定她真的回來了,“我隻知道,剛才你昏過去醒不來的時間……罷了,反正你若真死於鼠疫,我也願死於此疾。睡吧,我會在這裏一直守著你。”
弄清楚起病緣由,沈兮心裏其實就再無任何害怕。
相反,讓她害怕的是剛才那逼真得像真實情境的短暫夢回。
飛機失事,即使是在海洋高空,以後世科技,要打撈殘骸或找到黑匣子並非難事,難道自己真沒有死嗎?剛才看到的父母似乎老了許多,他們是因自己失蹤而傷心添悲顏,還是……剛剛所看到的時間,或許是飛機失蹤好幾年之後?
想著想著,沈兮墜入夢鄉。
大概是司不遇的手一直緊緊牽著,這回,她睡得格外安穩。
再醒來時,她聽到很吵很吵的聲音。
身穿防護服的半夏欣喜看過來:
“王妃醒了?”
“唔……”沈兮撐著床勉強要起,確定半夏一身穿戴完全才放心讓她攙扶:
“我睡了很久嗎?天好黑!王爺呢?外麵是什麼聲音?”
“沒什麼。”
半夏轉身去倒溫開水,“王妃隻管安心養著就是!對了,告訴王妃一個好消息,王爺抽了我們幾個的血,按照您教他的辦法做了那個透明盤子的東西,他說我們幾個都沒被傳染。所以,您瞧,奴婢又穿上了您弄的這種衣服。”
“那就好。”
黑死病曾經在歐洲造成過令整個人類都為之顫抖的死亡速度和概率,十分可怕。
沈兮喝口水,這時,外麵的吵鬧聲更響了。
隱隱約約,她聽到有人在喊:
“交出王妃!交出王妃!”
再看半夏眉眼間帶有怨怒,司不遇又不在,她心微微一沉:
“外麵究竟鬧什麼?王爺是不是去外麵處理了?”
“王爺不讓奴婢告訴……”
“你可是我的人!”
“呃……”
猶豫片刻,脾氣耿直又心懷怒氣的半夏再忍不住,劈裏啪啦說開:
派去查看泥鰍爺孫兩的人回了,他們由惠民署分配的暫居屋無人,仔細查找發現兩人已死,經仵作驗屍,極有可能是那天一回去就被人滅口,屍體腐爛程度讓仵作都直作嘔。另外,不知是誰把沈兮感染不知名、又必死疫病的消息傳出去,且下午武州城又出現幾具莫名死亡的屍體……
因此,現在武州城內百姓都陷入未知的恐慌之中,好多往別院湧來。
其中某些人更可惡,叫囂著要把司不遇把沈兮交出去——
如果她的確必死無疑,按照她自己之前指定的防疫條規,必須立刻以火焚燒、以絕後患!
半夏義憤填膺,說得唾沫橫飛:
“王妃您聽聽這都是些什麼混賬話!您可是才救過他們的活菩薩大恩人,如今您得病,他們不想著報恩,不想著祈求您快些好起來,居然惡毒的想要燒死你!說句負氣的,皇上就不該讓王爺和您過來救這些人,讓他們死了才好!氣死奴婢了!”
“……”
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沈兮唏噓一歎。
人性這東西,本就經不起諸多考驗,更何況……
武州此處剛經過可怕災難,人人都還在驚惶中,作為施救者的自己如果感染疫病,他們自然會懷疑接觸過,是否也被感染?三個大夫都診不出情況,那些人隻怕都認為這是必死病,況且小泥鰍爺孫都死了,此事可見必有蹊蹺,這些人背後肯定有鼓動者!
想到這,她冷靜道:
“替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