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不遇輕輕唔了聲。
一旁的陸流雲聽得雙目圓瞪，素來寡言的他難得主動提問：
“你……王爺百毒不侵？”很快，他想起之前在弑天盟的所見，一時間，透明麵罩後的臉都黑了，“為什麼會百毒不侵？和當日在弑天盟的事有關對嗎？這世上不可能真的存在百毒不侵的人或物，莫非……”
越說，他越心驚。
此番出來，所見所聞實在遠超想象，以至於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表述了。
司不遇淡睨他：
“你膽敢說出去一個字，我親自取你性命。”
“……”
陸流雲語塞，目帶幽怨的看他一眼，默默往門外走去。考慮到司不遇對陸氏家族多年前謀逆的執著調查和素日相處點滴，沈兮也猜得到兩人的別扭想必也是來自從前有一定交情，因此笑打圓場，“我相信陸護衛不會說出去的啦，他不是多嘴之人。”
聽得這句，陸流雲關門的手頓了頓。
待他氣息遠去，司不遇彈了一記沈兮的麵罩：
“我就那麼一說，不喜歡聽你為別的男人說話。”
“什麼別的男人？”
沈兮忍不住笑，“他就是我們盡職盡責的護衛而已，不分男女！你不也有焰紅嘛？好了，時間緊迫，說正事，疫情起因我算是基本確定，也有把握進行治療，不過首先我可能得親自上陣……你先別瞪嘛，聽我解釋，而且我也知道一人之力有限，所以你得命劉廣德找幾個得力大夫襄助，一段時間配合之後，我就可以功成身退……”
司不遇答得斬釘截鐵：
“不行！你可以把治療之法傳授他人，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萬一……”
“沒有萬一！”
轉身摘掉手套，沈兮仔細用早備下的消毒液淨手，這才將手扣向男人大掌間，“對付這種時疫並不困難，困難的是在眾多病患中分清楚種類，才好對症下藥。即便感染，我也有辦法治好自己！還有，你不是說過，別人不敢保證，但我有你，肯定不會出事。”
軟磨硬泡一晚，司不遇總算答應沈兮親自下到疫情區進行甄別和診治。
劉廣德還算得力，很快找來武州幾個頗有經驗的大夫。
這些大夫其實不願冒風險，然當他們看到以昀王妃之尊尚且親自進入疫情區，也紛紛被激起當初投身杏林一道的初心，踏踏實實跟著沈兮幹起活來。武州疫區的人數最多最雜，考慮到第一批患者還有待觀察，沈兮命人在疫區的外麵設立醫棚。
天熱難耐。
從早忙到晚，深夜回到別院時，衣衫被汗漿得惡臭！
值得慶幸的是她親自挑選出的十名嚴重患者在經過服用西藥之後，症狀得到緩解。
其中有一名最為嚴重，流感引起電解質紊亂，是她親手搶救回來——
三天之後，生命體征基本穩定！
此人醒來之後，得知是被當朝昀王妃所救，感激涕零，一個勁兒念叨沈兮當真是在世活菩薩！第一批熱證嚴重患者見到療效，遂開始甄別寒證患者，保證不同症狀的患者在服用西藥見效之後，再分別飲用連翹清熱湯和小青龍湯輔佐後期治療……
十幾天過去，疫情得到基本控製，沈兮的活菩薩之名也開始流傳。
一直傳回了京城。
日薄西山，給夔王府的荷葉田田染上一層金光，擺放著一大盆冰塊和一盤西瓜的涼亭裏，司不垢眉眼沉沉麵朝湖而立，臉色陰鬱得暴風雨來臨前前夕。近侍謝榮和謝均偷偷揮退送餐過來的丫鬟，其中一個拉住其中一名，壓低聲音問：
“王妃怎的還不回來？”
“回謝大人，應該快了，今日尚書府來人說是夫人中暑，王妃估計在親自照顧。”
“去門口守著，王妃回來第一時間請過來。”
一炷香時間之後，身穿淺碧色輕軟束腰裙的於欣欣回來了，粉麵薄汗，腳步匆匆，一見司不垢的臉色，立刻揮退眾人，親自接過綠綺手裏的綠豆羹走入涼亭：“王爺，臣妾回來了，聽下人說您晚膳都不曾用過，來，先喝點冰糖綠豆羹……”
斂了深怒，司不垢接過玉碗：
“嶽母大人如何？”
他是王爺，按理說，不必如此稱呼。
但是，成婚至今，即使帝後麵前，他也以嶽父嶽母尊稱，算給足於家麵子，因此，不管是於家眾人還是於欣欣，對他的禮遇全都記在心上，因此對他越發推崇。如今，外麵更是議論四起，說相比死去的司不凡，一直默默辦事的司不垢其實能力更為顯著，隻可惜，他並非長子……
於欣欣掏出絲帕，替他輕拭鬢間汗珠，笑答：
“就是中暑，並無大礙。王爺似乎心情不快，是收到南方的消息了麼？”
司不垢一手端碗，一手拾起仍在大理石桌麵的信箋遞過去，“你自己看吧。從未失手過的弑天盟首吃敗仗，災銀安然無恙，烏十郎那個猖狂匪徒，本王的五萬兩還放言一分不退，簡直可惡！這便罷了，左右劫走災銀估計也不能讓他們死，但……”
“但沈兮實在太能幹了，居然隻用短短十日就控製住疫情，還被稱之為……活菩薩！”
說到最後三個字，於欣欣的眉也皺了。
所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雖然民意不能決定什麼，但也是重要的風向標。東宮如今空缺，司楠庭占了身世和悲情優勢，如果司不遇和沈兮此刻再崛起進入眾人視野，狀況真會像王爺之前所說的……更壞！
深吸一口，她接過司不垢喝完的碗，柔聲又道：
“弑天盟不行，再想別的辦法就是！那五萬兩，王爺可想要回來？如果想……”
和江湖幫派聯絡這種事，自然是假手於人。
這麼多錢打了水漂，難免心疼。
司不垢搖頭：
“銀子不算什麼，賣烏十郎一個麵子吧，權當買日後方便。本王心煩的是，他們聲名鵲起……”
“臣妾明白。”於欣欣心念微轉，很快有了主意：
“活菩薩是麼，其實也要看她是否受得住這大好聲名！王爺，臣妾有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