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安頓，司不遇就領著姚青唐侍郎和工部的人去了上回決堤的現場查看。之前呈報回京城的折子寫明，說決堤處已重重加固修複，至少可保三年不會再行崩塌，花掉上兩批災銀中的絕大部分，因此他第一時間過去瞧個真切，以防後麵或來年再有決堤之險。
劉廣德一聽半夏之言，忙也道：
“王妃，這位姑娘言之有理。實不相瞞，那些屍體下官命人處置時，都是層層防護……”
“我不怕。”
示意半夏不要擔心，沈兮正色說，“想要弄清楚疫情起因，就必須解剖。劉大人隻管按照本王妃的意思去辦，若王爺追問，本王妃自會一力承擔。看劉大人嘴角長出疹泡，想必也是焦急上火，您越早讓我弄清楚時疫起因，能越早減少死亡率，也能越早安撫住民情！”
說著，她從藥箱裏拿出幾顆特製牛黃解毒丸遞過去：
“這是下火良藥，劉大人回去服用。屍體一事，就這麼定了。半夏半雪，隨我去後院。”
領著姐妹兩來到後院，沈兮走進早已吩咐下人清掃出的一間空房，吩咐她們將從京城帶來的草藥全部按分類清點擺放，她獨自去了隔壁小間，凝神從如意空間拿出解剖需要的各種器皿，包括隔離服，隔離手套，還有二十三世紀廣泛應用的隔離口罩——
司不遇他們走得太匆忙了，剛才應該給他們戴上才是！
做好一切，她用過晚膳，一邊洗漱，一邊等司不遇回來。然而，直到很晚，一行人也沒回來。想來是河堤那邊還是有很多問題需要處理，被蚊子擾得睡不著的她索性去院子裏納涼。大概是兩麵環水，夜色漸深之後，別院裏還是涼快些許。
半夏素來警醒，也披衣走出來：
“王妃，王爺還沒回來麼？”
“嗯。”沈兮立在照亮的燈籠下搖動團扇，“怎麼醒了？”
“一想到您要接觸屍體，奴婢就睡不著。”
“我都擼起袖子親上陣了，保證一舉搞定！”
又是暴雨洪災又是酷熱高溫，這一回的疫情大概和後世因天氣惡劣而引起的流感會很像，隻要確定病菌是後世流感中的一種，自己就能從空間拿藥治療，不會太難。當然，也不排除病菌變異的情況，如果那樣，可能就會多花上一些時間，不過她還是有信心。
半夏搖動蒲扇替她輕輕扇著後麵：
“奴婢隻是害怕……”
“害怕什麼？”
“之前在河州營地發生的事，奴婢想想都後怕。我們所有人全都不省人事，這要您沒有警覺，王爺和陸護衛沒有英勇殺去，災銀丟了，三十多人估計得麵臨問斬。您這些日子全都和王爺共乘一車，奴婢也沒找到機會好好問您，弑天盟之所以出手，不單為銀子，對不對？”
這丫頭，真是成長了不少！
沈兮笑笑欲答，這時，院門被陸流雲推開：
“王妃，劉大人送屍體過來了！”
“你們兩跟我來，先穿上特製的防護服，然後抬著屍體進後院！”沈兮一聽，立刻來了精神，見半夏還是有些畏懼擔憂，她重重按住小丫頭的肩，輕鬆打趣，“別怕，有我在！這回咱們要是大難不死安全回去，我做主給你找個好男人嫁了！”
“奴婢才不要男人，就願陪著王妃！”
“哪個少女不懷春？別害臊，我能理解。”
“王妃！都什麼時候啦，您還有心情說笑？”
來回打趣幾句，羞得滿臉通紅的半夏心情放鬆下來，和陸流雲一起套進沈兮準備的防護服。兩人對沈兮手裏總會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早習以為常，勉強穿進去，隻是防護服笨重，穿上之後，半夏連路都走得不怎麼穩，好幾回差點絆倒，都是陸流雲扶住了她。
準備妥當時，屍體被兩人送進來。
是一具女童屍首，看上去隻有七八歲。
猜測半夏估計接受不了下麵的血腥場麵，沈兮吩咐她去外麵守著，除開司不遇，其餘人都不準進來，陸流雲則被留下來勉強充當副手。一番觀察，她果斷揮刀，開始提取女童咽喉、胃部、肺部和血液做成簡易實驗標本，再利用從空間拿到的試紙、儀器和反應液開始分辯。
一個時辰之後，她提取到後世A流感病原體。
這是一種急性呼吸道傳染病，在後世隻要發現及時，及時用藥，並不致死。
而如今，顯然沒有能夠立竿見影的藥，很多災民又流離失所心神俱傷，因此起病急驟，來勢洶洶，高熱寒戰，嚴重者全身酸痛難忍，咽眼充血，腹痛，或有嘔吐下瀉，最後導致死亡。A流感其實不難對付，用奧司他韋可行，但……
見沈兮從窗戶往外看天，悶在防護服的陸流雲開口：
“不能找出疫情起因嗎？”
“不是……”
使用西藥，自然能很快控製病情。
但是，考慮到出現水火兩重天天氣，沈兮覺得，此疫情可能首先得用西藥予以控製，再根據類別開中藥予以調整穩固，就比如，此刻為疫情貢獻出遺體的女童肺部伴有明顯炎症，應該是熱證中熱毒襲肺。
既有熱證，之前又連續暴雨，肯定會有寒證……
她想著屆時該如何解釋大量前期西藥的出現時，門被人推開。
兩人笨重轉身，正對上司不遇微愕的眼神——
長案上血淋淋的屍體，以及他們的裝扮，都讓晚歸的他驚了一下。
沈兮連忙指著牆上最後一套防護服：
“快穿上！”
“不用。”
還沒來得及換衣裳，司不遇仍是今日白天趕路時那襲月色長袍，此刻，長袍下襟布滿汙泥髒水，顯然是親自去河堤上走過一遭。他有些心疼的看著雙手沾滿血汙的小女人，柔聲詢問，“這是剛剛逝去的疫情患者麼，結果如何？”
“我能對付！”透明麵罩後的沈兮皺眉，“聽話，快穿上！”
司不遇麵露喜色：
“這麼快？快跟我解釋解釋。這東西我不用穿，原因姚青焰紅不是告訴過你麼？”
“……”沈兮懵了一瞬，隨即沒忍住，“百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