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辛苦。”
路公公對文帝的心思一清二楚,知道文帝記恨沈林上回逼賜婚一事,因此故意不顯山露水,吊著胃口,眼看他們幾個全身抖得像篩子、仿佛下一秒就要人頭落地,路公公這才放出一絲笑意,虛彎著腰作勢要扶他,“老祖宗被昀王妃救回來了,沈大人領著家眷回府等旨吧。”
寒風呼呼。
以為死定的沈林像是沒聽清楚,瞪眼傻問:
“昀……王妃?”
“貴府二小姐為昀王妃,是沈大人上回親自入宮求的,不記得了麼?”身為大內首席太監,路公公達官貴人見得多,對沈林這種隻吃祖宗蔭封的人也頗多瞧不起,因此語氣也是不鹹不淡,“既然她已入皇家,大人還請注意稱呼,什麼沈兮二姐怕是不合適了。”
說完,路福一甩拂塵,領著太監們折回。
眼看他越走越遠,如夢初醒的沈林手腳並用爬過去,舔著臉追問:
“公公說等回府等旨意,還請公公明示這個旨意……”
路福直接扯回被他拉住的衣袍,腳步不停,悠悠道:
“沈大人應該慶幸自己生了個好女兒,回去吧。”
一句話,成功讓沈林從地獄直升遠端。
好女兒?
路公公最懂聖心,看來,沈兮真的立了大功,皇上必要論功行賞!
他激動得老淚縱橫,一邊艱難站起,一邊興奮對秦碧玉道:
“兮兒肯定救活了老祖宗!她可真是咱們沈府的貴人、福將、大寶貝兒!走走,回家等旨意去!”
“父親方才還說二姐是冤孽呢!”沈綺噘嘴道。
“你懂什麼?為父那是寵溺的嗔怪!”
聽著父親和妹妹的對話,沈怡保住性命的喜悅消散一半。
她怎麼也不相信,二姐居然懂救人?
瞧父親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態度,隻怕日後最喜歡的女兒要從自己變成二姐!
想到這,她半信半疑的喃喃:
“二姐什麼時候學的醫啊,該不會弄錯了吧?”
“事關老祖宗,路公公能弄錯?”沈林啪一下打中沈怡的肩,“少給我烏鴉嘴!多學著點你姐!”
“父親,路公公方才提醒過,要稱……昀王妃!”
沈綺的提醒,讓沈林打了個激靈。
他忙捂嘴,恨恨又掐了幾下沈怡的手臂:
“對對,是昀王妃,昀王妃……”
外麵發生的事,沈兮一概不知。
得益於黃金一分鍾的放血,老祖宗的毒並未進入五髒六腑,因此,當她用銀針封住她全身大穴,呆如雕塑的老太太眼珠開始動彈。見狀,她吩咐宮女將從太醫院取來的藥全部碾碎成渣,按照一定的比例調配,自製成藥敷敷住老祖宗的幾大關節和大椎丹田等關鍵處。
除開碾藥,其它事她全部親力親為。
等做完這一切,外麵守候的文帝早已按捺不住進來。
他看也不看累癱的沈兮,徑直奔向鳳床:
“母後,您覺得如何?”
床上,老太太的眼珠微微轉動,隨即向右瞟去。
文帝循著她的視線望去,隻見沈兮正在端著茶盞毫無形象的牛飲,還有一串水從身前掉落。
待喝完,她慢慢解釋:“毒性雖然沒有進入五髒,對某些部分還是有影響,尤其是一些比較柔軟的人體部分,所以老祖宗暫時還說不了話,皇上您別問了。您再多問,隻會讓老祖宗著急,影響她的情緒。不管犯病還是中毒,人的情緒很重要。”
文帝似懂非懂。
見老太太一味盯著沈兮,他皺眉低問:
“那之後還能說話嗎?你過來回答,老祖宗一直在看你!”
聞言,沈兮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這皇帝是不是腦子不好使啊,自己都明說不要影響老太太情緒,他專揀一些重要的問?
她走過去,像之前安撫老太太一樣按住她還是不能動的手,想著怎麼說得婉轉時,隻聽上頭又道:
“不必迂回,你有話直說,老祖宗要聽實話。”
實你個錘子啊!
可能是覺得文帝莫名其妙就把司不遇打入天牢,沈兮總覺得他行事說話古怪難測。也是,自古帝王心,哪一個又不難測?不過,此時此刻,老祖宗是病患,一切以病患為重。她清清嗓子,溫和俯身,小心看向唇色仍然微帶藍紫的老太太:
“老祖宗,您真想聽實話?若是,您就眨兩下眼睛,若是皇上誤解您意思……”
居然敢說自己誤解?!
知不知道什麼叫母子連心?
文帝氣結:“沈兮!”
床上的老太太,眨了兩下眼睛。
隨即又微微不滿的看向文帝,仿佛在責怪他不該喊得這麼咬牙切齒。沈兮沒想到老太太還是個堅強勇敢的,斟酌片刻,她娓娓道來:“此毒名天機,中毒者四肢和所有重要部位快速僵化致死,中毒前一分鍾是關鍵時刻,假如此時放血排毒,中毒者還有救,如果耽誤這一分鍾……”
文帝:“一分鍾?”
“就是很短暫的時間。”沈兮掩飾帶過去,“老祖宗的毒從手進入,因此我用最快的速度將她十指放血,不過還是有部分毒素進入身體,導致受損。至於老祖宗和皇上關心的以後能不能講話問題,誠實的回答是,要看恢複情況。”
在二十三世紀,沈兮曾研究過這種毒藥。
從根本來說,它是一種比閃電還要快、能夠段時間內快速僵化人體的藥——
四肢五髒大腦一旦僵化,人如木偶般死去。
假如劑量給得夠足,據說身體能保持死狀許久,非刀斧不能變形。
“朕要聽最好的回答,不是誠實的回答!”萬一恢複不好,老祖宗不是成了啞巴?
“忠言逆耳。”沈兮覺得自己的小脾氣快要忍不住了,“皇上,我不是神仙。”
“沈兮!”
文帝再度氣結,想訓斥兩句時,外麵傳來路福折回來的通報。
當聽說沈氏夫婦和沈家姐妹平安回府去了,沈兮暗暗一笑。
今晚他們隻怕嚇得屁滾尿流吧?
不過,她旋即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賞功罰過,皇帝該不會封賞沈家人吧?
方才情急中居然忘記這一出,絕不能讓他們再吸血,一點點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