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有時也想,要是董鄂氏是我博爾濟吉特氏家族,那自己也就算了。可是,她偏偏不是,而且她還是皇弟博果爾的福晉。
現在,雖有皇上寵著她,進得宮來,可名不正言不順,就是養了兒子,也不能算是皇室的正宗。
太後一想到董鄂氏,也對自己的兒子不滿起來。你喜歡就喜歡,你讓她進宮,就讓她進宮,可是你給她封什麼貴妃哪?
才四個月,皇上就給她封了貴妃,還要按皇後的禮節頒詔天下,唯恐天下不知。
皇上一定是哪根神經搭錯了!
這董鄂氏也不知哪有那麼大的魅力,會讓自己的兒子如此寵著她慣著她!
太後十分擔心,如此下去,董鄂怕是要封皇後的了。烏雲娜肚子不爭氣,又不能討得皇上喜歡。太後到時又怎麼保她?
太後正在為這些事煩心著呢,就聽得說皇後懷孕了。
這可讓她高興壞了。這下好了,就算是董鄂氏生了兒子也不用擔心了。隻要皇後能生個小阿哥,那皇後的位置任誰也無法把它搶走!
太後立即帶著蘇嘛過來看皇後了。
太後來的時候,皇後正站著大口大口地啃吃著一個貢梨。聽報太後來了,她嚇了一跳,立即將貢梨交給了朵心,自己躺到了床上。
皇後躺到床上,裝出一副慵懶的樣子來。見到太後,她裝作要起身的樣子,道:“皇額娘!”
太後笑眯眯地來到皇後的床前,將皇後的手拿在自己的手裏,道:“聽說皇後有喜了,可把哀家喜的喲,都快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皇後露出了一點笑容,道:“臣妾也是。”
太後道:“懷孕了就好。現在呀,你什麼也不用做,隻管安心養胎。想什麼吃的呀,隻管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唉,哀家盼望著這正室的孫子可盼得太久了!”
皇後道:“萬一要是個女兒——”
太後連連搖頭道:“不會的,老天會開眼的,哀家盼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懷孕了,就一定是個男孩,是個小阿哥!”
皇後道:“皇額娘吉言,但願是個男孩!”
太後對旁邊的朵心說道:“朵心哪,以後可得留點神,千萬不能讓皇後累著,天冷了注意防寒,天熱了注意防暑。皇後的身子現在可金貴著,有什麼閃失,哀家可饒不了你!”
朵心道:“奴婢遵旨!”
太後把手舉起來,皇後和朵心便都看到了她手上的那隻閃閃發光的翡翠玉鐲。太後笑了一下,便伸出另一隻手去,將那隻翡翠玉鐲取了下來,遞給了蘇嘛,道:“皇後哪,哀家也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你就把哀家這隻玉鐲拿去吧。這隻玉鐲是可以避邪,保平安的,哀家一直戴在手上,今兒個送給你,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給哀家送上一個健康的小阿哥。”
蘇嘛將玉鐲遞給皇後。
皇後看著這晶瑩剔透的東西,不敢接:“這是皇額娘的隨身寶物,臣妾哪能要了皇額娘的東西,皇額娘還是自己戴著吧。”
太後道:“這是哀家送給你保平安的,哪能不接著呢,收好了,不要再推辭,否則額娘可要不高興了。”
皇後猶豫著,不知道接還是不接。
蘇嘛在一旁勸道:“娘娘接了吧,免得拂了太後的意,太後看著你懷孕,可真是高興著哪。”
皇後這才收下了,道:“謝皇額娘惠贈!”
太後一走,皇後一翻身從床上爬起來,讓朵心將那半邊未吃完的貢梨拿過來,她要繼續把它吃完。
朵心道:“太後吩咐,讓奴婢小心伺候娘娘。那個梨子放久了,不能吃了,換一個!”說吧,從桌子上挑出一個來,開始削皮。
皇後趁朵心不注意,把那吃剩的梨給拿了過來,道:“什麼小心,本宮清楚著哪。本宮就要吃,吃壞了才好呢。”說罷大口大口吃起來。
朵心看著她,故意撅著小嘴巴,道:“娘娘吃壞了肚子,太後怪罪下來,奴婢可吃罪不起噢。”
皇後這小半個梨子還沒吃完呢,忽聽外麵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本妃進來,還用通報嗎?”話音剛落,她就走了進來。
又是蒙麵人!
皇後躲避不及,隻得拿著那梨,眼睜睜地看著走進來的要蒙麵人。
來人見皇後拿著一梨核傻傻地看著她,不高興了:“皇後這個樣子,哪裏像個懷孕的人啊。”
皇後道:“本宮本來就沒有懷孕——”
她“噓”了一聲,四麵看了看,屋子裏除了奴婢朵心,再也沒有別人。但她仍小聲地說道:“隔牆有耳,以後說話可注意點。”
皇後“噢”了一聲,不說話了。
“現在,石妃和塔拉妃的肚子就等同於娘娘的肚子,娘娘可要時刻關注她們肚子的變化,這樣,娘娘裝起來才會更像一些。”
皇後道:“本宮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不借淑惠妃的肚子呢,她都快生了,這不更好嗎?本宮也不用裝那麼久!”
蒙麵人看著皇後,不滿地說道:“娘娘也真是不動腦子,淑惠妃都快生了,你還怎麼裝?你忽然裝出那麼大一個大肚子來,誰信呀?再說,淑惠妃小賤人一個,無論她生出小皇子還是小公主,她都不能對你構成威脅。對你構成威脅的是董鄂氏,董貴妃,你懂不懂?”
皇後說:“那也用不著要兩個人的肚子啊,難道本宮還能生雙胞胎?”
“誰讓你生雙胞胎了?你的肚子是要生兒子的,你能保證石妃生兒子嗎?你能保證塔氏生兒子嗎?”
皇後使勁搖搖頭,道:“嗯,不能。”
“那不就對了,有兩個人為你作準備,你生兒子的機會是不是大了一倍?記住,做事就要做好,我們不能打無準備之仗。”
皇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皇後還是不明白,在科爾沁的時候,沒有人跟她講這些。進了宮以後,她隻知道,好好的服侍皇上,不要惹皇上生氣,舉止言行合乎禮節,得到大家的認可,就什麼都好了。
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要走這一步。
這是自己從前想也不敢想的事。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還不真廢了自己呀,不,比廢了還要慘的!可是靜妃說,如果自己不這樣的話,也會廢掉的。皇上喜歡董貴妃,如果她生了皇子,那董貴妃就有可能成為皇後。皇上那麼年輕,又那麼愛著董貴妃,到那時,自己隻怕就永遠隻有退居側室,像陳氏一樣默默了此後半生了。靜妃說,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與其讓人來宰割,不如自己起來放手一博,說不定還會有機會的。靜妃說,機會不會自己跑上門來,是要靠自己去抓住的。
自己還有退路嗎?沒有了,隻能如此了!
從皇宮步出西華門,入西苑門,便是西苑。
這裏,一年四季花開不斷,芍藥、月季、牡丹,開著紅的白的粉的各色花,爭奇鬥豔;苑內幾棵高大的樹木整齊地排列在過道的兩旁,枝繁葉茂的,像一把把的巨傘,遮蔽著天日。
西苑內有座萬善殿,皇上常常在這裏處理政務。
殿內來往的人並不多,除了丫頭婢女,要臣來見,有時董鄂也會隨皇上來這裏,陪著皇上四處走走,批閱文件,看書畫畫。
在董鄂的陪伴下,皇上在這裏畫過一幅《戲鳥圖》:畫麵上,幾隻水鳥,有的低頭尋食,有的振翅欲飛,有的閑情漫步,形態各異,鳥的下麵是波光粼粼的水麵,水上,荷葉淩波,岸邊,柳影依依,好像在風中與水鳥嬉戲。
董鄂看了讚歎不已,說是皇上的畫堪比明朝的文徵明。皇上卻說文徵明的畫簡練淡逸,自己模仿不出來,他的畫是仿作宋朝的皇帝趙佶的。
皇上說他看過趙佶畫的一幅《臘梅山禽圖》,他是憑印象而創作了自己的這幅畫,也算是臨摹吧。
到西苑來的人一般都必須經過通報方能進入,可有兩個人是例外。
一個是皇上曾經拜訪過的樸聰法師,一個是德國的傳教士湯若望。皇上不但在這裏處理政務,也常常在這裏會見他們兩人。
皇上對湯若望是越來越信任了。
六年前,大學士範文程將年近六十的湯若望介紹給皇上的時候,皇上當時還隻有十四歲。他看到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老人站在自己的麵前,鼻子高聳,眼窩深陷,穿著一件灰黑色的長袍,他並不覺得他真有如範學士說的那樣有什麼了不起,反倒是他的與眾不同的長相以及謙恭的態度引起小皇上的好奇。
皇上出於好奇,問這問那的,湯若望都能對答如流。
皇上對他有了好感,後來便來往得多起來。
董貴妃已懷孕五個多月了,皇上怕紫鵑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在她身邊又安排了兩個侍女,專門伺候貴妃的飲食起居。
文禦醫仍然每天就要過來把一下脈,檢查一下身體。
為了董貴妃能安心養胎,皇上常常去西苑處理政務。
樸聰、湯若望漸漸地成了這裏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