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都城依舊繁華,不過與以往比起,更加鼎沸荼糜,一派喜慶洋洋,酒樓茶館皆掛著喜慶的紅彩,攤販上懸掛著各式各樣的燈籠,人們不斷的忙碌著,為今晚的元宵節做著準備。
我無暇顧及這熱鬧的景,提起氣,繞過擁擠的人群,朝城南走去,費盡心思甩下了一心要跟著的人,隻是耍了點小手段,下了迷藥,他們現正在少希的房內小憩。我知道他們擔心我生命安全,但我又不是小孩子,總不能處處受他人保護,處在別人的羽翼下,像溫室裏的花朵,風一吹便倒,弱不禁風。
一路賞著山色,我挽起衣袖,隨著身旁三三兩兩前來拜佛上香的人們沿階而上。門匾上淡淡的用朱砂描繪著白居寺三個字,淡雅脫俗,佛門之地清淨,一掃我這些日的煩躁不安。
我直接往裏堂走去,方丈無塵大師已靜候在裏麵,見我後無聲的福了福身,退回了禪坐上。
我端坐在他的對麵,隻一會兒小沙彌端著茶跨入禪室,幾案上一盤亂棋,錯綜異常。我巧笑著,又撥亂了些。
“柒施主,棋局即已平定,何苦揮手撥亂?”
這樣的口氣讓我聯想到了與他第一次見麵,依然是這樣的語調,平平淡淡,卻似一道曙光撥開我心中的雲霧。
那時,我站在離懸崖很近的地方,麵上有些慘然,看著阻礙遠目的厚重的濃霧。
那時,我是那麼悲傷。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怔在那裏。
我敞開了懷抱,閉上了眼,卻沒有勇氣一躍而下。
“施主,萬事輪回皆具因果,前世因造今世果,何苦執迷不悟,自甘墮入深淵。”沒有起伏的音調,好像完全沒有七情六欲一般。
飄渺的霧氣中,一人施然而下。尚未見全身,隻是雙足。尋常布履,一身袈裟,手握佛珠,是一修佛之人。
“佛日,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依然是平淡的語氣。
我皺眉忍不住回問:“如若放不下呢?”
“緣起即滅,緣生已空。”他閉眼,轉動著手中的佛珠,極慢,沉思片刻後,終於睜開眼,不是看著我,而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遠處的樹木,“這位施主亦是,這是一個婆娑的世界,婆娑即遺憾,沒有遺憾,就算爭得再多也不會體會快樂。”
山頂一點也看不見,全部藏在雲霧中。
我輕笑,順著他的目光我望去,嫋嫋的山霧,樹蔭中慢慢的走出一人,模糊的看不真切,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如謫仙般風清月朗。
他淡淡的神色,隻是道,“言言,回去吧。”
果然沒有甩下。
他還是尋來了。
那時,我仰頭望著那撥不開的迷霧,險峰上一道日光劈開濃霧,如光柱般直通天際的氣勢。
“請問方丈法號?”看著漸漸消失在眼前的方丈,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未回頭,沿階而下,漸漸隱入暮色之中,說的雲淡風清,“白居寺,法號無塵。”
“少希。我們回吧。”我轉頭,看向走至身旁的少希,笑了笑,如那雲霧般,散開後重見月明。我會好好利用這生存下來的生命,繼續走下去。
既然死不了,閻王不收我,上天不要我,佛主願留我在這婆娑世界,那我怎麼會讓他們失望。
後來我專門前去白居寺拜訪他,我問,當初他怎麼會出現在那。
他說,雲遊四海,修佛講道,剛好,偶遇。
他說,也許是冥冥之中注定,我與他的相遇。
他說,我命不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