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貴人死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後宮。
楚芸嵐聽到這個消息,愣在原地許久,才勉強的回過神來。
“寧子衡,你是瘋了嗎?你母妃死了!你對王皇後的兒子下手!王皇後對你的母妃下手!你做事從來都不考慮後果嗎?!”
寧子衡坐在地牢的角落,整張臉沉浸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隻能感覺到他渾身散發著戾氣和悲憤。
“母妃自從來到大寧朝,嫁給父皇,就從來都沒有真正的開心過。母妃這一生都在抱怨、悲傷、憤怒、祈求得到父皇的愛情和憐憫。”
寧子衡苦澀的扯了扯嘴角,幹啞的笑了兩聲,“死了也好,母妃這麼淒苦的日子,死了反倒是解脫。”
楚芸嵐無法接受這樣消極悲觀的想法。
她一步步走到了寧子衡的麵前,瞳孔裏迸發著悲傷又憤怒的冷光,雙手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
她說:“你知道溺死的人多麼痛苦嗎?你知道溺死之後,人多麼的醜陋嗎?水流會進入眼鼻口耳,灌進氣管,短暫性窒息,緊接著會呼吸劇痛,手腳抽筋,每喘一口氣都是奢侈。”
寧子衡沒有吭聲,他隻是默默的隱藏在黑暗中,不哭泣,不回應。
楚芸嵐前世見過很多溺死的人,他們在水中長期浸泡,屍體會發生不同程度的變形,解剖的困難加大,而且流水會衝刷掉很多證據,溺死案件往往更複雜。
“晉王,你身為皇子養尊處優久了,不懂人間疾苦。淑貴人是你的母親,哪怕她是波斯國進貢的公主,她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不該怨她恨她。”
寧子衡在陰影中緩緩起身,邁開長腿走到了楚芸嵐的跟前,他整張臉陰鷙的快要擰出冷水來,瞳孔可怕的收縮兩下,從薄薄的唇齒間吐出一句話。
“你區區一個上不了台麵的鄉野村婦,你懂什麼?如果我的母妃是大寧朝的權貴世家,我就能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我想要的隻是本該屬於我的龍椅,我何錯之有?”
“那淑貴人又何錯之有?被你連累?被王皇後害死?”楚芸嵐理直氣壯的駁斥道。
寧子衡眼睛裏空蕩蕩的,像是一具失去了依靠的軀殼,俊美無鑄的麵孔不喜不悲,有的隻是絕望和野心。
他幽暗的丹鳳眼直勾勾的盯著楚芸嵐,仿佛她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廢物,勾起薄唇,“曆朝曆代,哪個皇帝不是踩著無數人的屍骨爬到龍椅上?”
楚芸嵐再也無法克製內心的怒火。
她甩手一耳光扇在了寧子衡的臉上,嗬斥道:“你能踩著敵人的屍骨,偏偏不該踩著你母親的屍骨!你為了皇位,已經喪失了母子最基本的親情了?”
楚芸嵐本以為他們是關係不好的母子,卻萬萬沒想到關鍵時刻,寧子衡竟然能夠舍棄淑貴人!
明明知道激怒了王皇後,就會引來牽連家眷的報複行動,寧子衡還要用下毒這麼拙劣的辦法害死太子,簡直不可理喻。
寧子衡的臉被打得歪向一旁,額前的碎發散落著,他陰冷的笑了兩聲,“楚芸嵐,你別得寸進尺,本王的決定,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楚芸嵐恨不得再多給他幾個巴掌,把他裝滿了漿糊的腦袋徹底打清醒。
“我就不該對你抱有希望,晉王,皇上不讓你當儲君,其實是正確的決定。”
寧子衡不再說話。
他瞳孔收縮了兩下,剛想嗬斥楚芸嵐,牢門外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寧子衡和楚芸嵐同時望過去,保持著警惕的神情。
隻見來者是冥宇。
“楚姑娘,攝政王已經入宮拜見皇上,他願意救你離開慎刑司。”
楚芸嵐頓時豁然開朗,仿佛從泥濘不堪的困境中,平安無事的走出來一樣,臉上徐徐綻放出明媚又燦爛的笑靨。
“多謝攝政王,救命之恩民女沒齒難忘,來日定會全力報答。”
冥宇一身浩然正氣,頎長的身形挺得筆直,小麥色的肌膚,健康又精壯。
“楚姑娘不用客氣,我們主子說了,你是可用之才,因為太子一事受到牽連死了,實在是過於可惜。”
楚芸嵐莞爾一笑,絕色豔麗的臉頰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美得令人心尖發顫,“攝政王確實有眼光,不像某些人,至此還認定我是一個一無是處的鄉野村婦,百般的輕蔑。”
寧子衡的臉色瞬間陰暗得像是鍋底灰一樣,陰暗到了極點。
他冷冷的盯著冥宇,仿佛在看一個仇人,“攝政王沒有提起要救本王離開?”
冥宇一張麵癱臉靜靜的轉過去,不緊不慢的反問道:“晉王神通廣大,為何需要我家主子的救濟?”
寧子衡的俊臉又陰霾了幾分。
他攥著拳頭,心中思考:眼下形勢險峻,皇上要處死他,王皇後又殺了淑貴人,除了攝政王在前朝後宮有影響力,沒有第二個人能救他的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寧子衡將來順利登基為王,再收拾寧天冥也不遲。
“冥公子,勞煩你去給攝政王帶句話,隻要他能確保本王平安無事,那麼,本王願意答應他一個條件。”
冥宇想了想,“什麼條件都可以?”
寧子衡點點頭,“當然,救命之恩,本王豈會誆騙攝政王?”
冥宇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楚芸嵐,“好,請晉王靜候佳音。慎刑司的獄卒已經得了攝政王的吩咐,不敢為難二位,暫且委屈你們幾日。”
……
另一邊。
皇宮。
寧天冥的主動拜見,讓皇上心底一陣陣發毛。
“攝政王,你平日都泡在刑部,呆在軍營,今個兒怎麼有空,來到朕的金鑾殿坐一坐?”
寧天冥頎長的身子挺拔優雅,俊逸無鑄的臉龐流露出一絲桀驁不馴的淩然,身穿玄色長袍,負手而立,白皙勝雪的肌膚上掛著與生俱來的高貴氣息。
“皇兄,你我多年情分,臣弟就不繞圈子了。此次前來,臣弟想要保一個人,她叫楚芸嵐,昨日被皇上一怒之下,關押在慎刑司。”
皇上一怔。
“楚芸嵐?她不是晉王妃嗎?什麼時候和你有關係了?竟然讓你親自出馬,向朕求情?”
寧天冥俊逸的臉頰浮現著意味不明的神色,一雙清澈又冷冽的桃花眼裏滿是涼薄。
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充滿磁性,明明是平靜似水的語氣,卻充盈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皇兄不用多問,臣弟留著楚芸嵐自有用處,今日皇兄願意放了她,臣弟便會盡心輔佐下一任太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