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桃花劫 第17章

已進立冬,偌大的長樂宮即使在沒有主人的指揮下依舊照常運轉,隻是略顯得冷清了一些。在長樂宮宮殿之南,最南邊有這樣一座院落,這座院子就像是與整個長樂宮分離開來一般,平日進出的人極少。隻不過在牆外種了兩棵桃花樹,一到春天桃花吐蕊便會露出嬌嫩的粉顏,放眼望去也是給整座院子增添了不少人氣。

三年之期已到,莫知子在阿福的攙扶下,按約定來到了金先生的住所。還未踏進金先生的院子,她們便聞得滿鼻的中藥味,莫知子覺得這路上冷清了些,她緊了緊外袍,對阿福說道:“阿福,三年了,不知道金先生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嚴肅?”阿福眼裏含笑,替莫知子拉了拉她身上的白色大氅說道:“這我倒不知,不過這雲崖和雲岸倒是長大了不少。”

莫知子笑著說道:“這兩位小醫神也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上次過來送的藥是不是還未吃完?”

阿福似有些嗔怪的說道:“可不是,雖說是剩下了好幾副,但是這段時間姑娘也是沒有按時吃藥,那些熬出來的藥豈不是更加浪費了,且不說這浪費,隻是不知未按時吃藥對姑娘這眼疾是不是有什麼影響?一會我得好好跟金先生說說!”

莫知子臉微紅:“阿福,這麼多年了,我這身子我是知道的,不礙事的。前一陣子是我不好,今日回去後,我都聽阿福的,好好吃藥,好不好?”

阿福噗嗤一樂,阿子姑娘這是再跟她撒嬌呢:“好好好!既然姑娘說了,那阿福就不與金先生說了。”這一主一仆二人其樂融融,倒也是這長樂宮存有為數不多的真情。

金先生看上去有八十歲了,但他卻是個身材矮小,瘦弱的老頭,長樂宮人隻知道他這一生都未成家,隻是收了兩名入室弟子,他待兩個孩子就與自己的孩子一樣,隻不過,他入這長樂宮也隻不過是這幾個人年頭的事情,算起來,也有十年了!

雲岸出來對著莫知子和阿福輕輕地行了一個禮:“莫姑娘,姑姑,先生在藥室,請隨我來!”雲岸如今也是十六歲的大小夥子了,他眉目清秀,眼眸沉靜,做事嚴謹倒也不愧是金先生調教出來的弟子。

藥室內已備好了薄茶,雲崖見人進來立刻倒了兩杯茶,茶香與藥香混合為一體,竟也生出一股奇特的香味,雲崖眼眸一彎,倒生生的讓人心動了一下,雲崖連忙起身拉住了莫知子的手:“姑娘快到這邊坐,先生已經等您很久了,姑姑您也過來坐吧!”與雲岸不同,雲崖的性子活潑一些,這兩個孩子是雙生兄妹,因為打出生以後身體便患了惡疾,親生父母無力救治,便遺棄了自己的孩子,金先生心善救了這兩個孩子,便將他們收養下來,成為了自己的弟子!

莫知子在雲崖的攙扶下,坐了下來,雲岸在一邊一本正經的對雲崖說道:“雲崖,你總是這般毛毛躁躁的。”

莫知子一笑:“不礙事的。”接著,她又出聲對金先生道:“讓先生久等了。”

阿福也對著金先生畢恭畢敬的鞠了一躬,金先生這才走了過來,他不說話,一雙眼睛也是沒有焦距,原來,金先生也是看不見的:“我不是這宮裏的人,你們也不必對我行禮。”金先生的嗓音沙啞且滄桑,聽起來有些陰森、瘮人。

阿福略顯尷尬,雲崖對著阿福笑了笑:“姑姑,咱們這就是醫館,您不必如此拘束的。”阿福笑著點了點頭,便沒再說話。

莫知子微微一笑對著金先生說道:“先生辛苦了!”

金先生嗯了一聲便再沒有說話,莫知子看不到,但是卻能感覺到金先生的手異常的不同,感覺並不像一位老人的手。莫知子並沒有細想,她以為醫者懂得調理,所以肌膚柔滑會柔滑一些,若是她此時可以看得見,她怕是要不敢相信了,坐在她對麵的老者怎麼會擁有這樣一雙如同女兒家的手呢?

金先生皺著眉,半天沒有言語,阿福以為莫知子的狀況有什麼不妥,便開口問道:“先生,我們姑娘她……”

還沒等阿福說完,金先生就收了手,阿福見金先生好似有些不悅便禁了聲,這時,雲岸執筆等著金先生往下說。很長一段時間,金先生都不再親手寫藥方了,這項任務便落到了雲岸的身上。金先生對雲岸說:“不必寫了,以後莫姑娘不用再吃藥了!”

莫知子的心突地一跳,她聯想起前幾日的狀況,心不由得蹦蹦亂跳起來,難道是自己很快便要複明了嗎?她情緒有些不穩,聲音都有些顫抖,問道:“先生,可是出了什麼問題?還是……”

金先生打斷了莫知子的話說道:“莫姑娘身體很健康,不用再服藥了。是藥三分毒,眼疾無望治好,白白喝那麼多藥也沒什麼用。”

莫知子一驚,她愣在了那裏,雲崖有些不忍,輕聲呢喃:“師父!”

雲岸看了一眼雲崖,對著她搖了搖頭,雲崖便不再說話了。

阿福急急忙忙的問道:“怎麼會治不好了?先生,三年前您可不是這麼說的!”莫知子仍然是不肯相信這件事,阿福的話忽然有些刺耳,治不好了,難道她這一生都要在黑暗中度過嗎?難道她這一生都無法看一眼她傾慕之人嗎?莫知子的手緊緊地握著,幹淨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白皙的肉裏。

金先生起身,背對著莫知子和阿福,雲崖連忙走過來攙扶著,雲岸收好紙和筆,便來到莫知子和阿福的身邊,雲岸恭恭敬敬的對著她們二人行了一個禮,然後出聲說道:“莫姑娘,姑姑,今日還請二位先回罷!”

阿福還是有些激動,也心有不甘,仍是忍不住試探的問道:“那我改日再帶姑娘過來?”阿福的眼裏滿是期冀的神情,卻在聽到金先生的話之後,咻的一下,滅了。

金先生一直背對著他們,未曾回頭:“不必如此,莫姑娘身體很健康,雲岸和雲崖早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沒什麼事就不要來打擾我了。”

莫知子的身子狠狠地震動了一下,此刻的她如同被放逐到了蠻荒之地,那種心情,確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疼痛,即使是有些木訥的雲岸,也有絲絲的動容。

待莫知子與阿福離開之後,雲崖走到了雲岸的身邊,雲岸隻是對著雲崖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雲崖卻忍不住叫了一聲師父,金先生坐下,輕歎一口氣,對兩個徒兒說道:“我這一生不知說了多少謊,辜負了多少人的期待,我注定是要不得善終的。”

雲崖知道自己的師父平日裏說話有些苛刻,為人有些冷淡,但是她能感受到師父是擁有一顆炙熱的心的,她知道,要不然,師父不會救下她和雲岸,並把他們撫養成人,還授予他們一身醫術。她不止一次看到過師父自己一個人獨處,明明很正常不過的事情,卻顯得異常的悲涼,她真的很想看到師父原來是什麼樣子的。

就連平日裏最沉默的雲岸,聽了金先生的話,內心也泛起了陣陣的波瀾,他看著自己的師父說道:“師父,這世上的人都是有自己的命數的,況且,您是善意,我和雲崖都知道。”雲崖也一直點頭並且附和道:“是啊是啊!”

金先生似乎愣了半晌,接著說道:“你們兩個孩子又懂什麼?罷了,我時日已不多,莫姑娘的體質有所不同,日後,就由你們兩個多照看些。”

雲崖眼裏泛起淚花:“師父”這一聲師父叫的金先生心一軟,雲崖走上前來跪在金先生的腳邊,對金先生說:“師父,有我和雲岸在,不會讓您有事的。”

此時,雲岸一張俊俏的臉上更嚴肅了。金先生的手抬了抬,終究沒有抬起來,他嗬斥道:“不許哭,你們皆為醫者,難道不知生老病死是常事嗎?咳咳咳”金先生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嚇得雲崖連忙為他拍打後背,有所緩和之後,金先生仍似有怒氣,他語氣有些不好的說:“你們兩個同樣,這幾日不要來打擾我。”

雲岸把雲崖從地上拉了起來,輕輕地為她擦幹了眼淚,眼裏露出難得的溫柔,雲崖有些抽泣:“哥哥。”雲岸有些心疼妹妹,抬手揉了揉妹妹的頭,對著雲崖說:“雲崖,我們一起守護師父好不好?”

雲崖抬頭看哥哥,用力的點頭,雲岸又擦掉一顆雲崖落下來的眼淚,輕聲說道:“那雲崖要勇敢一些,否則,我們怎麼有力量去守護師父?”

同樣是師父,柳月眉對我同樣很好,但是我們之間更像是朋友一樣,柳月眉很少會瞞我什麼,就如同我失憶這件事,前幾天我忘記的事情,他果然都同我講了一遍,聽完過後,我都有些不可思議,原來這幾日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慕容言贏得了比武招親,林靜嫻拿劍傷他,我埋怨林靜嫻,慕容言卻處處袒護她,我一氣之下跑了,後來羅晉死了,林靜嫻林靜嫻以為凶手是慕容哥哥,來報仇,所以我替他擋了一劍,救了他一命,之後便昏迷過去了,昏迷的這段時間,並沒有發生什麼,隻不過我剛醒一天,便又見到了來報仇的林靜嫻,柳月眉說:“你們倆是不是孽緣,怎麼每次遇見林靜嫻,都沒有好事!”

我看著他有些不悅的臉撲哧一下笑了,理了理佩蘭姑姑送我的新衣服,對柳月眉說道:“師父,好不好看?”

柳月眉皺了皺眉頭:“小花兒還是穿紅色好看,這鵝黃色,嘖嘖嘖,太嫩了。”

我伸手奪過他端起的茶杯,一飲而盡,憤憤的說道:“人長得美,穿什麼都好看?”

柳月眉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我被他笑的有些囧,便問道:“師父,你笑什麼?”

柳月眉拿著扇子在手裏轉了一個圈,笑吟吟的看著我:“小花兒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個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