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湛在長峽穀,在夏禹生離開之後,他就已經下令開始清掃埋伏。
斥候一直沒有回來,西風軍隊沒了夏禹生領頭,隻有一個將軍,那將軍是個粗中有細之人,他覺得不對,命人去尋斥候。
不多時斥候便回來了,他也低了聲音,“前方一裏,出現糧草軍。”
將軍大吃一驚,看看天際,這可比預期的提前了整整半天!當下緊張起來,命令所有人待命。
而因為他們都埋在地下,查看時需得微微掀開地皮,又為了方便傳令交流,或多或少在上麵都做了標記。
當東辰軍隊進入長峽穀的時候,西風更是繃緊了弦,就等他們走到指定位置了。
但是也就是這時候,他們頭上的地皮猛地被人掀開,一個火把就扔了下來,頓時西風軍隊作繭自縛,一個個在自己的坑中被殺。
慕湛從灌木叢中躍起來,一身的枯草碎葉,若是他自己不站出來,根本看不出那裏有人。
凡是有揭開一點的,都被扔了火把,任他們在坑裏掙紮嘶吼,最後悄無聲息。
沒有露餡的咬著牙藏著,最後那將軍大吼一聲,猛地躍了出來,一把彎刀使得非常凶猛,其他人也紛紛躍了出來,持刀而對。
而這時,穀中的“糧草軍”們,紛紛扯下盔甲,露出腰間係著的鋼索。一個飛爪扣在兩邊堅硬的土地上,飛躍上來。
局勢大變,埋伏著反被圍剿,西風將軍殺紅了眼睛,但是西風敗勢既定,剩下為數不多的一群人背靠背持刀而對,將軍大吼一聲:“西風的兒郎們!我們怕死嗎?!”
“不怕!”
“保家衛國,開疆拓土!下輩子我們還是兄弟!”
“殺一個是本,殺兩個賺了!”
在他的一陣喊聲中,西風將士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破釜沉舟的信念。
有道是窮寇莫追,東辰的突襲已經占據了有利上風,慕湛不做虧本的買賣,所以他揮了揮手,走到了前麵,看著包圍圈中的西風將士彎腰一拜。
西風將士頓時懵了,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應對。
“慕湛!你這是做什麼!”李將軍大吼道,他不怕硬碰硬,大不了就是一條命,他知道自己不是慕湛的對手,也知道慕湛在戰場上的威名,他此生能在戰場上與慕湛角逐已經心滿意足。但是現在他的心開始顫抖,拿著刀的手也在顫抖。
因為他知道,慕湛要招降了。
慕湛取下身上的雜草偽裝,一身銀甲長袍,讓他的溫潤裏多了一種嗜血,一舉一動自有威嚴,腰間長劍的劍柄穩穩握在他手心中,隨時便能出鞘。
“李信將軍。”慕湛的臉上淡淡的,沒有一點刻意要招降的樣子,“你家中還有八十老母,嬌妻還在翹首以盼,孩子還未長大,你真的現在就要成為我劍下亡魂?”
聽到慕湛提起他的家人,李信臉上的肌肉猛地顫抖起來,他都能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的孩兒,才剛三歲啊!
“慕湛征戰沙場十年,劍下亡魂不知幾何,多將軍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我隻問你,真的要不顧家中老人妻子,執意以愚蠢的死來全你那無用的名頭?”慕湛的臉上現出一種淡淡的譏誚,他眼下青黑但是眸光閃亮。
“而且,慕湛不一定會讓你得償所願。”
李信猛地看向慕湛,“你什麼意思!”
“慕湛今天的意思就是西風片甲不留,沒有人回去給夏禹生報信,沒人為你們收屍,所以你們現在壯烈犧牲,除了我們,根本就沒人知道。而我,今天不準備讓你們威名遠揚。”慕湛看著李信,“我招降你為的是你的智謀,你的忠誠,當你的這些不屬於我的時候,我就不想浪費感情了。”
李信看向身後的士兵們,將刀紮進地裏,風吹起他的披風,漫山的楓葉淪為他的背景,顯出幾分悲壯與颯颯的烈美。
“兄弟們,李信對不住你們,也不想看你們白白送死,你們都是好樣的。現在誰想投降,就扔下手中的刀劍,我李信絕不為難。”他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我理解你們。”
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兄弟,他確實並不想看他們那樣悲慘。
慕湛看著遠處,淡淡道:“你們要是現在死了,你們的家人我會派人照顧的。”
李信猛地回頭看向慕湛,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幫敵人照顧家人?是慕湛瘋了還是他瘋了?
“慕湛沙場十年,最懂將士的心。我會像對待我兄弟的家人一樣對待你們的家人的。”
慕湛的一句話,讓李信潰不成軍,他突然捂臉痛哭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若是能有別的方法,誰願意成為俘虜?風吹過他的胡須與頭發,他已經好幾天沒有洗澡清理了,胡須與頭發都快黏在一起了,這一刻的他哭得像一個孩子。
所有的將士眼中含淚,誰也不確定明天的自己是不是就是今天的李信,那時候他們要如何選擇?
西風的將士們紛紛抱頭嗚咽起來,哽咽聲散在寂靜的空穀裏,旁邊還是他們的同伴的屍體散發出來的焦炭味,他們如此痛苦,又如此不甘。
慕湛沒有催,他隻是淡淡的看著。
古來征戰幾人回,上了沙場,總要有這樣的自覺。
半晌,李信站了起來,默默開始脫盔甲,剩下的士兵也開始脫。
“王爺!”李信跪在了慕湛麵前,身後是自己的袍澤,臉上是黯淡與無奈。
慕湛點了點頭,“既然歸降了我慕湛,醜話說在前頭,一心一意者,慕湛吃什麼,你們吃什麼,若是有不臣之心,我慕湛絕不手下留情!”
“你們的投降,一生都隻有今天一次!將來誰要是再叛變,你們的家人,我絕對,會全部喂狼!”
眾人一震。
李信坦蕩抬頭,“李信今日已是對不起夏太子,絕不會有第二次對不起主子的事!”
慕湛點頭,“打掃戰場,擴大邊緣線,其餘人隨我前往接應奇襲部隊!”
“是!”
慕湛果然派人去偷襲西風大營了!一切與姬離說的一模一樣!
慕湛騎在馬上,與許墨拿著地圖比劃研究著,他突然捂住了心口皺眉。
“怎麼了?”
慕湛一抬手,讓隊伍停止前進,他皺著眉,“她來了。”
許墨神色微僵。
慕湛看向遠處,想了想,“全體隱蔽!”
他的直覺告訴他,再往前走,有危險。
眾人不明所以,但還是向兩邊擴散隱蔽了起來,方才用過的隱蔽衣讓他們與落葉土地完美融合。
許墨趴在慕湛身邊,“為什麼突然隱蔽?”
慕湛搖搖頭,“說不上,直覺。暗一!”
暗一匍匐到慕湛身邊,“王爺。”
“去探探路。”
暗一悄然離開,眾人靜靜的埋伏著,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道路前後。
暗一還沒有回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寂靜。
一騎快速的從眼前經過,眾人沒有收到慕湛的指示不敢隨便動手,慕湛靜靜的看著眼前飛馳而過的人馬,馬蹄濺起的塵土彌漫開來,讓他覺得很嗆。
等那人離開,慕湛才咳嗽起來,他咳著咳著咳得眼中都彌上了眼淚。
是她啊!
他知道,那匹馬上有她。
許墨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路上的灰塵,再看一眼慕湛,眸光黯然。
慕湛征戰沙場多年,不會被灰塵嗆成這樣的,他是故意的,在掩飾。
慕湛又低低的笑起來,“阿墨,你知道嗎?我真的,真的太想她了。”
好想,現在就把她搶回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