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眸光黯然,他從很久以前的慢了一步,就那樣慢掉了自己的一生所愛。
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當時,他毫不猶豫的去救了她,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最開始的時候,那時候她不是很喜歡自己的嗎?
慕湛眼中燃起火焰,他要見到她!現在就要!
很快,路上又傳來馬蹄聲,暗衛帶著姬離沒有找到夏禹生,轉身往回走了。
他有些著急,因為暗紋幾乎已經霸占了姬離的整張臉,顯得十分詭異與可怖。
他著急行路,便沒有注意到兩邊的埋伏。
突然,他隻覺得天地一瞬間黯然失色,他便不能動了。
以慕湛為中心,草木全部變成了灰色,一片葉子停在了暗衛的眼前不動了,被風吹的搖擺的樹枝以妖冶的姿勢僵住,連天空都變成了灰色。
整個世界,陷入灰白。
隻有一個人,從路邊走了出來。
他走進這片世界,身上的偽裝衣層層剝落,最後露出他的銀白長衫。
也許是覺得自己現在有些髒,他沒走一步,衣上的灰塵便像是煙塵揮散一樣消失,等他走到馬前,走到姬離麵前的時候,他就又是那個風華無雙溫潤寒涼的慕湛了。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拂開包裹著姬離的披風,輕輕滑過姬離的臉龐,感受著指尖的熟悉與細膩。
這是他最愛的溫度。
現在,都成了奢望。
慕湛低頭,在姬離的唇上輕輕一吻,像是歎息像是懷念一般的輕柔。
他的,離兒啊。
姬離睜開了眼睛。
慕湛閉著眼睛吻著姬離,他不想看到她的滿臉紅痕暗紋,那代表著他的無能為力。
姬離靜靜的盯著慕湛看,她的眸光中有些貪婪有些喜悅有些渴望,也有些恨意。
她寧可自己死在他身邊!
姬離越恨,她張口咬了慕湛一口。
慕湛一驚,睜開了眼眸,就陷入了姬離深入漩渦的瞳孔中,頓時又驚又喜。
“離兒你——”
姬離一臉的陌生,“你是誰?”
一句話將慕湛所有的想望澆滅。
他歎息一聲,是了,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解藥,她自己身中蠱蟲,夏禹生巴不得她忘幹淨一切,又怎麼會讓她清醒。
“沒什麼,別說話了。”
別說話,再讓我在這戰場,在這闊別已久後,在這無人時,好好感受你的溫度。
姬離垂下眼眸,沒有吭聲,她現在不能讓慕湛知道她已經能短時間控製自己的身體,身處沙場,一切都不是能由自己決定了。
她隻能推動這個大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讓慕湛最後成為贏家。
說對不起夏禹生是有的,但是她絕對不後悔。
他愛她,可以,但是他不應該這樣對她,讓她像是一個禁臠一樣活著。
簡直是恥辱。
慕湛戀戀不舍的離開姬離的唇,“你叫什麼?”姬離歪了歪頭,一派天真道。
“記住,我叫慕湛,我是你的愛人。”
姬離想了想,開口:“我們那裏有一個叫慕沐的,你認識嗎?”
慕湛猛地看向姬離的眼睛,他細細的盯著姬離的眼睛,他看到那雙幽深黑暗的眼睛深處什麼都沒有,就像是隻是在問一樣。
慕湛歎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要好好的。”他摸了摸姬離鎖骨,確認鏈子還在,便站直了身體,“我一定會救你的。離兒,等我!”
世界一瞬間恢複了顏色,暗衛揚起的馬鞭落了下去,他有一瞬間的晃神,剛才怎麼感覺怪怪的?
他看了看周圍,沒什麼異動,他也不敢再多停留,一揚馬鞭帶著姬離揚長而去。
而慕湛重新伏回草叢,拿出地圖給許墨看,“阿墨,你看這裏,這也是一個埋伏的好點,我之前竟沒有注意到。”他揉了揉因為許久沒睡好而發疼的頭,“到現在夏禹生還沒有出現,隻能說明,我的計策被他看穿了。他便將計就計,在這裏給我設了個連環計。”
“你怎麼知道?”許墨有些疑惑。
“離兒身中蠱毒,離不開夏禹生,她來到這裏隻能說明夏禹生就在附近,而且——她剛才問我,慕沐是誰。這說明——慕沐在西風營地。”
“什麼?”許墨震驚的瞪大了眼,“四公主瘋了不成?”
慕湛苦笑一聲,“她那天來找你,口無遮攔的說了些話,我一時生氣就給了她一點苦頭,以她的性格,倒是真的能做出來這種事。差一點,差一點就釀成大禍了。”
若是此次戰敗,他的責任不可推卸。
許墨沉思了下,“她不可能聽到我們的計劃的,但是我想起來,她以前曾經在我麵前誇讚過她的記性,當時我確實是有些震驚的,後來給忘了。”
慕湛點頭,“是了。就是這裏了。也許,我們接下來的步驟都要推翻了,連地圖都要換了。”
許墨麵色凝重,“對。那現在隻能撤退了。”
慕湛揉了揉額角,“通知暗二,讓他速度叫回偷襲的部隊回營,我們撤!”
隻是姬離現身一下,慕湛便已經想通了前後,不得不說,慕湛當年智多近妖的傳聞為真,這些智謀驚人的天才們,有時候隻需要一個契機就能扭轉乾坤。
而一邊的夏禹生,靜靜的埋伏在路邊,他有把握這次一定能拿下慕湛!讓這個他恨得咬牙的人在這次的戰場上慘敗!
但是等了許久都不見慕湛帶人來,他一揮手,“斥候!去探路。”
但是斥候回來的時候還帶了兩個人。
夏禹生驚訝的看著暗衛,暗衛跪在夏禹生麵前,“屬下該死!”接著就掀開了裹著的披風,露出了姬離的臉。
夏禹生暗歎一聲,揮手讓他退下,抱著姬離坐在山坳裏,慢慢的為姬離輸送真氣,她臉上的暗紋慢慢消失。
“離兒?離兒醒醒。”
姬離慢慢睜開眼,見到是夏禹生,不由露出笑容,往夏禹生的懷裏又鑽了鑽,“夏哥哥。”
姬離與九炎靈同時一抖,不得不佩服同心蠱果然不是吹的。
夏禹生聽到後不由眸光一深,吻了吻姬離,“好孩子,再叫一聲。”
“夏哥哥。”姬離本就還年輕,這樣撒嬌著說出來的時候,嗓子簡直跟掐了水一樣的嫩,夏禹生明顯呼吸一粗。
他苦笑一聲,“想讓你叫,你叫了又覺得你還是不叫的好。”
看來得趕緊幫她洗了那一身的紋身了,不然他真的下不去手。
他覺得自己的自製力真是好的驚人。
姬離明顯不懂夏禹生的糾結,還往夏禹生懷裏鑽了鑽,但是聞到夏禹生身上的血腥味和灰塵味的時候,她突然臉色一白,扭頭“嘔——”一聲幹嘔起來。
夏禹生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惡心到姬離了,便鬆了鬆懷抱,讓她呼吸暢通一些,慢慢拍著姬離的背,拿著水壺給姬離,“好點了嗎?回去給你煮點好吃的補一補。”
姬離蒼白著臉點點頭。
這時候斥候趕了回來,“慕湛沒有來。”
夏禹生皺了皺眉,目光不著痕跡的溜過姬離,揮揮手,“知道了,放棄這次作戰吧,後路轉前路,撤——”
眾人遺憾的起身,收拾了兵器與陷阱要離開,結果身後的山上漫山遍野的喊殺聲驟起。
“殺——”
眾人一驚,回頭就看到了身後的大旗上的玉字。
“玉宿!是北岩!”
“怎麼是北岩!”
西風的將士立馬就慌了,當下就有些不知所措。
夏禹生沉著臉,看著再次做了黃雀的北岩,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
“玉宿!你倒是會投機!”
玉宿從大旗後轉了出來,他連盔甲都沒穿,看到夏禹生摟著的姬離時,他眸光微微一閃便笑道:“夏太子好興致,戰場殺敵,還不忘美人在懷!當真是英雄情懷!”
夏禹生冷笑,“這就不用你玉太子關心了,你且說今日要如何了。”
玉宿手中拿著一根馬鞭,他爽朗哈哈一笑,“夏太子,識時務為俊傑,今日你此戰必敗,不如提前投降?”
夏禹生冷笑一聲,“必敗?你說的倒是輕巧。”他臉上說著,背後的手輕輕的比了個手勢,便有人悄無聲息的退下。
“若是將你懷中美人交出來,說不定玉某便好心給你們散開一條路。”玉宿不正經的說著,北岩的將士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夏禹生冷冷一笑,抽出了長劍,寒光劃過他的眼睛,一片冷肅。
“玉宿,你我許久沒有動手了,不如就來一戰?!”
玉宿皺了皺眉,他其實並不想這麼早站出來,但是慕湛遲遲不出現,他又不想失去這個極好的機會,占據地利優勢,兩方人馬相當,他不會輸的。
“好!”
夏禹生摟著姬離一躍而上,穩穩坐在了馬上,拿一根馬鞭將姬離牢牢綁在腰間,用披風裹住她,柔聲道:“乖,睡一覺,醒來就到家了,嗯?”
姬離有些猶豫的咬了咬唇,眸光泛上淚光,“夏哥哥。”
夏禹生歎一聲,“這次我們就算是生死與共了,回去以後,我們就做夫妻吧。”
姬離將臉埋在了夏禹生懷裏。
夏禹生撫摸了下姬離的頭,將她按在懷裏,確定她不會看到接下來的場景,才揚起劍,“西風的兒郎們!你們是什麼!”
“我們是勇士!”
“還等什麼!”
“撕他——”
玉宿看著殺氣頓顯的西風,歎一聲,躍上馬大喝,“北岩!揚旗!”
北岩大旗向前一揚,喊殺聲四起。
夏禹生與玉宿同時猛夾馬腹向前衝去,在這個戰場上,隻有他們是對方的對手。
姬離緊緊抱著夏禹生,臉埋在他懷裏,鼻尖是一片血腥味,她神思恍惚。
這就是戰場,她本以為自己是淡定的。
但是聽著外麵的喊殺聲與刀劍入肉的聲音,她不可控製的顫抖起來。
仿佛就是那年那個場景,她還是金翎。
天色漸漸暗下來,姬離伏在夏禹生懷裏,盡量不去打擾他,她已經不記得兩人交手了多少回合了,但是她感到夏禹生的汗已經泡透了衣服,盔甲上濕滑一片。
姬離感到下腹一陣劇痛,她臉色發白,血腥味的味道越濃,她越想嘔吐。
她咬牙死死忍著,最後臉色一白,暈了過去。
夏禹生與玉宿都處於一種臨界點,兩人的真氣都幾乎要耗盡,粗喘著對立,披風被風揚起,他們在暮光下,就像是烈日戰神一般。
夏禹生平息了下心跳,感受了下懷中的姬離,他突然皺了皺眉,掀開披風,看到了暈過去的姬離,他頓時慌了起來。
“離兒!離兒!”
玉宿也一驚,衝過來就要看姬離,夏禹生氣憤的一把把玉宿推開,“滾!別碰她!”
玉宿看他小心翼翼的叫著姬離的樣子,眸光暗淡下來,看著漫山的硝煙,尖聲長嘯一聲,所有的北岩將士頓時快速的撤出了戰場。
“夏禹生,這次,我就留你一命!下次,我不會放過你的!”
夏禹生懶得理玉宿,隻著急的摟著姬離,大喝:“軍醫!軍醫!”
“太子,軍醫已經陣亡了!”
夏禹生眼睛泛紅,他是真的不想失去這個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女人,得到的越是難越是辛苦,他越無法放下這個女人。
她已經成為了他的魔障。
“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