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燼坐在中軍大帳中,認真推演著沙場兵陣。
說到底,他也不信什麼聯盟,這一群人精,又有誰會將自己的後背放心的交給別人?
下麵坐著的眾將麵麵相覷,其實對於慕燼領兵還是有些別扭的,怎麼說也不熟悉,而且他們多數都是從慕湛的龍虎營走出來的,現在上將軍莫名其妙的就不見了,慕燼就說是玉宿夏禹生幹的,現在就是要收拾玉宿。
不是他們害怕玉宿,打仗他們從來都不怕,不管對手是誰有多強大,他們也能從敵人身上撕下一片肉來。
但是現在全軍的士氣都很低落,還沒有從慕湛離開的打擊中走出來。
那是他們的戰神,他們一同經曆了十年的戰場血雨,他們怎麼可能會隨便忘記?
眾人沉默著不說話,其實慕燼這些天的表現已經讓人看到了他的能力,但是眾人就是不甘心,慕燼是慕湛的侄子,他們要為慕湛報仇,但是他們不想被別人領導。
眾將將目光放在了為首的許墨身上,希望許墨站出來說句話,讓慕燼回去,而他們跟隨許墨打仗。許墨與他們的感情不比慕湛低,一直以來許墨就是軍中二把手,慕湛不在的地方他就是權威,但是現在,權威不說話,而且還神思恍惚。
眾人心中越發沒底,連許墨都這個樣子,還打什麼啊!
比起憤怒,他更多的是愧疚。
愧疚他當時的無能為力,愧疚他的天賦不比玉宿夏禹生,所以沒能那麼快恢複,沒能攔住他們,沒能及時識破他們的詭計,沒能,救他,和她。
許墨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很危險,但是他性格不比慕湛冷漠腹黑,所以他一直都知道他比不上慕湛,所以有慕湛在的時候他一般不會開口,因為慕湛,永遠是從最客觀最冷靜的角度出發的,他不會錯的。所以他現在也越發低沉。
似乎有柔柔的,但是清冷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將軍。”
許墨茫然的抬起頭,看向著急叫著他的副將,“怎麼了?”
副將擠眉弄眼的道:“將軍,你去跟十六殿下說說,讓他回帝京去——”
“各位!”慕燼沒有抬頭,但是下麵的情況他清楚不過,他冷冷的看著沙地圖開口,“明日子時,從宜城以東的長峽穀潛進,至陽丘之南的河道,從這裏——”
“十六殿下!”慕燼還沒說完,副將終於坐不住了,他站了起來大聲道:“殿下!您是帝京貴子,不如還是回去帝京看顧朝中事宜吧!您沒有上過戰場,不知道戰場上的殘酷與多變,末將沒有譏諷殿下的意思,但是末將也是在為全軍二十萬將士負責!”
慕燼的眉目驀地一沉,他早就料到會出現在這樣的情況,但是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能讓這些大老粗服從,但是他沒想到的是,這群大老粗還真是大老粗!給他說完話的機會都不給!
“你們若——”
“放肆!”賬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喝,就像是平地乍起驚雷,眾將齊齊一凜,瞪大了眼看向帳門。
暗一一把掀開了帳簾。
眾將齊齊“嘩——”的一聲站了起來,眼底爆出狂喜的光芒,“暗一!”
暗一沒有看慕燼,說實話,慕燼雖然是十六殿下,但是到底是慕湛的侄子,之前也沒有傲人的功績,除了武力值,他還真的沒有把慕燼放在眼裏。
暗一站在慕燼的案幾前麵,雙手後背,冷冷的環視一圈才冷笑,“這就是你們的樣子!就你們這個樣子也配叫龍虎營?!也配說是上將軍大人帶出來的兵?!你們要臉嗎?!”
“要!”齊齊爆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吼聲,慕燼的臉黑的能掉下漆。
暗一大步走到剛才說話的副將麵前,將他一腳踢倒在地,踩著他的臉冷笑,“誰教給你上麵有人說話的時候張嘴的?啊?!有沒有點紀律!”
暗一的方式粗暴而無禮,但是所有的人一瞬間就好像了變了一個人一樣,一個個精神抖擻,站的筆挺,臉上的神情肅殺冷漠,沒人朝副將看一眼,仿佛與自己無關,一雙雙泛著綠光的眼睛亮的驚人,就像是餓狼盯住了獵物一樣。
“有!末將知錯了!”副將被踩在腳下卻沒有一絲的不悅,大聲答道著。
在以前訓練的時候,他們經受過更殘酷的訓練,那時候的他們根本沒有絲毫尊嚴可言,現在的這點他們還不放在眼裏。
暗一鬆開腳,“知道錯就完了?!出去!外麵的護城河十個來回!”
副將立馬站了起來,大聲道:“是!”
副將出去的時候正看到了站在外麵的慕湛,他堂堂七尺男子漢,以前殘酷的訓練時沒有哭,剛才被當中毆打沒有哭,看到慕湛的時候卻突然紅了眼睛。
向著慕湛行了一禮後一溜煙就跑了,他要趕快回來!
暗一處罰完副將,才又重新站到上首,“你們就是這個樣子嗎?!龍虎營走出來的兵就會這個樣子!你們還記得龍虎軍的精神嗎!你們還是龍虎人嗎!”
短暫的沉默之後就是驚天動地的吼聲,“我是!我是!我是龍虎人!”
暗一瞪著眼睛看著眾人,半天才道:“你們的上將軍呢!”
眾人的眼睛越發亮了!他們齊齊看向帳門口,齊齊高呼道:“上將軍!上將軍!上將軍!”
伴隨著沉穩的腳步聲,慕湛走了進來,他身後是剩下的十四衛,麵容冷肅,神情峻戾,仿佛隨時能從敵人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眾人的目光隨著慕湛移動。
慕燼到現在才算是真的見到了慕湛的威信了,即使不想,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骨子裏的狼性與張狂,是他比不上的。帝京的慕湛風華太過耀眼,姿容冠絕的他讓他差點忘了這個男人的本質了。
能在這樣的龍虎營中獨占鼇頭,隻有這樣的男人,才能帶出這樣的兵,這樣的龍虎營。
慕湛的玄色長靴停在案幾前,他居高臨下的冷冷看著慕燼。
慕燼也冷著臉站了起來,他向慕湛身後看了一眼,“人呢?姬離呢?”
兩人之間的氣氛太過劍拔弩張,眾將的眼睛卻亮亮的,他們的上將軍不會輸!慕湛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冷冷道:“回去!回帝京去!去當皇帝!”
慕燼震驚的張大了眼。
這邊的白清風閃進了帳篷。
他的長靴落在地上完全沒有聲音,他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隻幽靈,慢慢的接近了內賬。
隔著模糊的簾子,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這個女人……白清風勾了勾唇角,從第一次見麵他就想撕開她的麵具,看這個女人漠然孤寒的臉上出現脆弱的祈求。
他想,那一定是世間最美的風景。
白清風撩起簾子走了進去。
他坐在姬離的床邊,大手溫柔的落在姬離的手上,他拿起來放在唇邊輕輕的吻著,像是在把玩世上最美的藝術品。
他覺得不夠,他又撫摸著姬離的臉,目光著迷而癡戀,此刻的他與別人眼中的白清風完全就是兩個人。
好美。
白清風情不自禁的讚歎,這張臉真是他見過的最美的臉了,每一寸每一處棱角,都精美的如同篆刻,是上帝最傑出的作品。
那個什麼西風第一美人有什麼好看的呢?
片刻後,夏禹生興衝衝的抱著一大堆的衣服衝進了帳篷,白清風候在帳篷門口一行禮後優雅離去,一舉一動都像是一處風景。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努力控製著自己。直到回到帳篷,他快速的打開一張紙畫了起來。
白清風本就出自貴族世家,又天資不低,一手丹青也是少有人敵,不到一炷香的時候他手中的畫就漸漸成型,他也越來越無法控製自己的呼吸。
白清風突然有些期待看到夏禹生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