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一時興起
“您會嗎?”她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懷疑。
自己都不會,更何況先生這樣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人。
“時間有限,別鬧了,快過來。”明明一句催促的話,從他嘴裏出來卻帶了幾分莫名的寵溺。
像是被人貼上施了法術的符咒,陸難放棄抵抗乖乖走回齊垣的麵前,他讓她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幫她把頭上的珠釵全都卸了下來。
他把她的頭發打散,重新給她梳了一個小廝模樣的發式,沒有鏡子,陸難也不知道如今自己是什麼模樣,齊垣讓她站起來,盯著她的臉看了一陣之後搖搖頭。
“怎麼了,不像嗎?”陸難有些擔憂的問。
又是換衣裳又是梳頭發,要是還不行自己一會兒是不是不能跟著齊垣去見那個冒用自己身份的人?
“不像。”齊垣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尋常時候她頭上總是珠翠滿堆,那些首飾會分去別人一部分的注意力,一眼望去,你會以為她的容貌與嫵媚是那些首飾襯出來的。
如今換了衣裳卸去珠釵,你才發現她眉眼間的媚態是與生俱來的,不經意之間就會流露出來,這一點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都說燈下看美人,這樣的晚上她就是換上了乞丐的衣裳也遮不住自己原本的容貌。
“那怎麼辦?”陸難有些著急,如今她對那個冒用自己身份的人實在是好奇得緊。
齊垣叫來平安吩咐幾句,片刻之後平安拿來一個麵具,青麵獠牙的模樣,看著有幾分瘮人。
“戴上這個。”齊垣將麵具遞給陸難。
既然怎麼裝扮看上去都不像個男人,那就直接把臉遮住,剩下的就讓別人慢慢猜去吧。
見陸難一臉嫌棄的盯著那張麵具沒有動作,齊垣直接將她拉到自己麵前為她戴上麵具。
“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陸難想去摸自己臉上的麵具,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來。
“走吧。”齊垣直接轉身朝外麵去,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那張麵具把她整張臉都給遮住,如今就是陸家的人在這裏也未必能認得出這就是陸難,哪裏還有好不好看可言。
陸難快步跟上去,兩人出了房間,下了樓,然後徑直離開客棧。
月上柳梢,街上的行人不減,時不時有人朝陸難投來好奇的目光,剛開始時她還有些不自在,亦步亦趨的跟在齊垣身邊,後來意識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是齊垣的小廝,她想了想平時言襄平時跟在自己身邊的模樣,於是陸難稍稍落後半步走在齊垣身後。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見她自己玩得不亦樂乎,齊垣也沒有說什麼。
注意力在自己身上,陸難竟然沒注意到自己如今身處的街道跟尋常她去的那些地方大不相同。
滿樓紅 袖招,而她隻覺得熱鬧非凡。
走了小半條街之後,齊垣帶著她拐進邊上的一條小巷裏,這裏雖偶有人來往,但比起剛才那條街隻能說是冷清。
兩旁的住宅都沒有掛燈籠,小巷一下子暗了許多,陸難快步走到齊垣身邊,也顧不得別的,伸手就扯住他的袖子。
“先生,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怎麼越走越黑了。”陸難擔憂的道。
“去見人。”
“……”
她當然知道是去見人。
“那個人住在這裏嗎?”陸難接著問。
齊垣嗯了一聲。
“那我們為什麼不白天過來,如今天都黑了,我們還去別人家拜訪是不是不太好?”
問完陸難自己都笑了,那人打著自己的名號做了那樣的事情,如今自己對她還有什麼客氣可言。
小巷裏有些暗,齊垣特地放慢了腳步。
“先生,這是哪裏啊,怎麼我以前沒有來過?”
就算是沒來過,這樣熱鬧的地方她應該有所耳聞才是,莫不是她讓殿春打聽的時候殿春給漏掉了?
“剛才那條街是盛京出了名的煙花之地。”
說完齊垣感覺自己的袖子被扯住,原來是陸難停下了腳步。
“煙花之地?”陸難重複一遍這幾個字。
難怪剛才街兩側隨處可見那些身姿曼妙的女子,這樣的地方殿春自然不會告訴她。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她知道什麼是煙花之地,知道來這裏的人都是來做什麼的。
連自己都知道遑論齊垣了,他好像對這裏十分熟悉?
“先生常來這裏嗎?”
說完陸難自己都覺得有些詫異,她原是想問齊垣怎麼會帶自己過來,誰知道出口就變成了這樣,如今她隻覺得雙頰發燙,好在巷子裏光線昏暗,輕易看不出來。
“你說呢?”齊垣反問。
陸難不滿的撇嘴,自己有什麼好說的,別說齊垣尚未娶妻,他就是娶了妻子常來這裏又能怎麼樣,那也不是自己可以置喙的事情。
“若是傳出去了對先生的名聲不好。”這話她說得很沒底氣。
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何苦齊垣尚未娶妻,出入煙花之地不過是為他添一個風 流的名聲,影響並不大。
“你覺得如今我在盛京還有名聲可言?”
她點頭不語,起碼在自己心裏是這樣。
“走吧。”齊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繼續往前,陸難鬆了手,落後一小步走在他後麵。
兩人在巷子盡頭的那座宅子外停了下來,齊垣上前拍拍門,片刻之後大門打開,裏麵站著一個小廝模樣的人。
“劉公子?”那小廝試探著喊一聲。
齊垣沒有應,他遞給對方一塊玉佩,那小廝結果玉佩仔細看了看,才側身讓到一邊去。
“公子請進。”
陸難跟著齊垣進了門,院子裏燈火通明,跟巷子裏麵儼然是兩個世界。
那小廝帶著兩人進了正房的其中一間屋子,一進門一陣香風撲麵而來,陸難鼻子發癢,抬手想揉揉鼻子摸到的卻是冰冷的麵具。
從梁上垂下的粉色輕紗將屋子分割成兩半,透過那些輕紗望去,裏麵的人影影綽綽,陸難看到一個女子坐在輕紗後麵,她麵前擺著一把琴,身後還站著兩個丫鬟。
輕紗的這頭一張小幾擺在中間,上麵擺著茶具和一個插了一枝花美人斛,小幾前擺著一個蒲團,帶他們進來的那個小廝引著齊垣在小幾前坐下來,陸難就守在齊垣身邊。
隔著輕紗她看不清裏麵那個女人的模樣。
她就是那個冒用自己身份的人?
“劉公子?”齊垣坐下之後裏麵傳來一個女聲。
那聲音柔中帶媚,嬌中帶妖,隔著輕紗給人一種另一頭坐著的人是由妖精幻化而成的錯覺。
齊垣麵色不改,倒是陸難有些發愣。
“正是。”齊垣的話中帶著幾分冷意。
“今兒公子想聽什麼曲子?”輕紗那頭的人問。
陸難將自己的目光從輕紗那頭的人移到齊垣身上,不是說帶自己來件那個冒用自己身份的人嗎,怎麼如今齊垣跟人家聊了起來?
他果然常來這些地方,瞧方才的語氣多麼熟稔。
懶得跟她拐彎抹角,齊垣直接道:“我不是來聽曲兒的。”
輕紗那頭的人似乎愣了愣,短暫的沉默之後才有聲音從那頭傳來:“既然如此,公子請回吧。”
說完隻見那女人身後的丫鬟把她扶起來,旁邊的小廝也走上前來似是打算請齊垣出去。
“陸姑娘?”齊垣突然喊了一聲,輕紗那頭的女人頓住腳步,這頭的陸難也有些發懵。
他是在喊那個女人還是在喊自己?
“徐連生死了。”齊垣繼續道,這回陸難可以清楚的看到輕紗那頭的女人輕輕顫了顫。
徐連生是誰?
“看來劉公子是有備而來。”那個女人的語氣愣了冷了許多,不過依舊帶著一絲媚意。“恐怕你也不是什麼劉公子吧。”
那女人坐了回去。
“徐連生不過是個尋常書生,那裏值得你這樣費盡心思接近他?”齊垣嗤笑。
“一時興起罷了。”那女人的語氣越發不屑。
見慣了風月場上油滑的人,偶爾遇到呆頭呆腦的書生就覺得新鮮。
“自稱陸難也是你的一時興起?”齊垣直接問。
一陣嬌笑從輕紗那頭傳過來。
“原來公子是為這個而來,就不知公子與你口中的陸難是什麼關係,這樣大費周章的為她打抱不平。”女人語氣帶著幾分揶揄。
她不接尋常客人,這人既然能出現在這裏,想來費了不少的心思和銀子,做這些就是為了問自己這麼一個問題?
突然被點名的陸難看向齊垣,見他臉上的表情沒多大變化,她又將自己的目光轉向輕紗那頭的女人身上,隔著輕紗她什麼都看不出來。
“回答我的問題。”
那女人並不生氣,她先是對旁邊的丫鬟耳語幾句,之後兩個丫鬟很快將那幾層輕紗拉開,挽在兩旁的柱子上。
這樣一來陸難終於能看清那女人的容貌,這一看她也嚇了一跳,那女人長得果然與她有幾分相像,尤其是在燈光的映襯之下,女人的眉眼又是精心描畫過的,不熟悉的人將她錯認成自己也不稀奇。
“我可沒說過我是陸難。”那女人又是一陣嬌笑。
她一笑陸難就覺得不像陸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