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再不相幹
對陸難來說要想區分親情跟愛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沒有心上人,就算有過也不記得了,她身邊的人好像也沒有誰和誰過得特別好。
關係要好的夥伴皆是未嫁之身,就連已經定了親的張相卿和齊少萱在她們麵前都很少說起自己即將要嫁的那個人,祖父去世的時候她年歲太小,不知道他和阿奶以前是怎麼相處的,陸淩峰常年在外,偶爾見了她也少有笑臉,她在季淑貞哪兒的時候他基本不露麵。
而她的阿娘從來沒有得到過幸福。
就連先生都沒有妻子,陸難不知道該去問誰。
正午,街上。
殿春突然扯了扯陸難的袖子,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姑娘,那不是姑奶奶嗎?”
姑奶奶是陸家下人對陸淩雲的稱呼,一聽到這三個字陸難陸難就警惕起來,順著殿春指著的方向看去,左前方離她們十來步的地方的確有個十分熟悉的身影。
陸難他們走在後麵,隻看得到對方的背影,即便這樣陸難也能肯定那就是自己的阿娘。
可是阿娘的身旁還走這一個男人。
陸難示意言襄走到自己前麵給自己作掩護。
“阿娘身邊的那個人是誰?”她問殿春。
殿春哪裏答得上來,她一天天都跟在陸難身邊,分不出精力去注意陸淩雲的事。
“那你能不能看出來那個人是不是阿娘在青州認識的?”
還是說兩人是到了盛京之後才認識的?
“隻有一個背影,我什麼都看不出來。”殿春話裏盡是無奈。
別說隻有一個背影,就是那個男人站在她麵前她也不知道那人和陸淩雲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言襄,你到時候給我查一下我阿娘身邊的那個人是誰。”陸難小聲的對言襄說,言襄點頭應下來。
陸淩雲和那個男人進了一家酒樓,陸難也跟了上去,怕被發現,她讓言襄先跟上去,要了一個在他們隔壁的廂房,確認陸淩雲他們已經進屋關上門之後才回來接她。
廂房隔音很好,隔壁在說些什麼麼陸難一句都沒聽到,即便是這樣,陸難也很有耐心的在廂房裏帶了小半個時辰,直到言襄告訴她隔壁的陸淩雲已經離開她這才下樓。
一出酒樓的門,陸淩雲就從另一側走了出來。
那個男人還跟在陸淩雲身邊,他眼神不善,目光在落到自己臉上的時候又顯得有些詫異,隨後移開眼一副了然的表情,再看向自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又變得十分友善,連嘴角都帶著絲絲笑意。
“阿娘。”跟蹤被抓包,陸難有些心虛。
陸淩雲瞥了她一眼,語氣肯定地說:“你在跟蹤我?”
要不是蕭清和提醒她都不會發現,陸難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我……我隻是想看看阿娘身邊的人是誰。”她看了一眼蕭清和。
沒法對陸淩雲撒謊,陸難隻好實話實說。
聞言蕭清和笑得有些靦腆,他早就知道有人在跟著自己和陸淩雲,隻是沒想到這個人會是陸淩雲的女兒,更沒想到對方跟著他們會是這樣的原因。
陸淩雲的視線在陸難和蕭清和身上掃了一個來回,冷哼一聲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這話說得毫不客氣,語氣甚至還帶著幾分不悅,蕭清和一臉疑惑,在看卻發現陸難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
這對母女還真是……
“這是阿娘的朋友嗎?”陸難像是沒有聽到陸淩雲都說了什麼一樣,她轉向蕭清和,笑容可掬的又問了一遍:“您是我阿娘的朋友嗎?”
突然被問到的字蕭清和木木的點點頭,頓了頓,說:“我是蕭清和。”
說完他又一臉懊惱,覺得自己不該這樣說。
得到回應的陸難笑得越發的開心。
“我叫陸難,我是我阿娘的女兒。”她這句話亦是帶著幾分傻氣。
這是陸難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第一次見到阿娘的朋友,第一次給阿娘的朋友介紹自己,就像是在喝掉一大碗又苦又澀的藥水之後得到一顆甜甜的蜜餞,她被那種味道包圍,覺得甜蜜又溫暖。
“她不是我女兒。”
甜蜜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陸淩雲的這句話讓陸難和蕭清和兩人都愣在原地。
除了那一雙眼之外,倆人餘下的地方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蕭清和絲毫不懷疑陸難所說的話,可陸淩雲的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也隻是片刻的怔楞,陸難很快恢複了方才的笑意。
“我叫陸難,我就是阿娘的女兒。”她又重複一遍這句話。
她是阿娘的女兒,阿娘唯一的女兒,她從來不以自己的身世為恥。
“你不必理會她說的話,我已經同她斷絕關係,往後再不相幹。”說完陸淩雲就轉身離開。
蕭清和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站在那裏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萬一這隻是母女倆尋常的吵架,他那一邊都不能得罪。
“您快去吧,不然我阿娘該走遠了。”陸難對蕭清和笑了笑,蕭清和這才追了上去。
她就站在那裏,看著蕭清和追上自己阿娘的腳步,在看著兩人一同消失在人海裏。
“姑奶奶也太過分了,剛才有那麼多人看著呢,她怎麼能對姑娘說那樣的話。”回家的馬車上殿春不滿的抱怨。
街上本就是人來人往,剛才陸難和陸淩雲說話的時候周圍就有不少人朝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陸淩雲還說了那樣的話,不知情的路人肯定會當真,都說風言風語,這風一吹,要不了幾天估計盛京大半的人都會知道這一件事。
受傷之後陸難的名聲開始慢慢下滑,這回又要添一項罵名。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阿娘的朋友。”陸難笑盈盈的,似乎半點兒都沒被剛才的事情影響。
她還以為阿娘是沒有朋友的。
“姑娘。”殿春喊了一聲,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她在陸難很小的時候就到了陸家,可以說她是看著陸難長大的,陸家對陸難好的人有那麼多,不知道陸難為何就是對陸淩雲那樣死心塌地。
“嗯?”陸難應了一聲伺候看向殿春,她眼底的笑意還未散去。
“姑娘一定要過得很好。”想了半天殿春隻憋出這麼一句話。
她想提醒陸難還是要提防陸淩雲,想到陸難不會想要聽到這樣的話就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陸難看著她顯得越發的無奈,有一瞬間殿春還以為眼前的這個人是失憶之前的陸難。
“殿春,我一直都過得很好,是你們不相信總覺得我過得不好。”
好多人都覺得她可憐,紛紛朝深淵伸出自己的手,可陸難從來都不在深淵裏麵,她不能握住他們的手。
“我沒有什麼大誌向,隻想要家裏的人都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其他的我別無所求。”
如今的生活她十分滿意,家裏的人都健康平安,她每天都能跟著先生學習練字,偶有不悅的事情發生她也能輕鬆應對。
豐衣足食,無憂無慮。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隻有一個阿娘,她也不會再有其他的孩子,阿娘沒有做錯什麼,她隻是不愛我,我是不被期待的孩子,阿娘生我是被迫,而我不在她的身邊長大,不曾為她做過任何事情,她可以不愛我的。”
陸難緩緩的說著,話裏沒有半分毫抱怨。
這件事裏她是無辜的,阿娘也是無辜的。
她這一番話說得殿春啞口無言。
……
言襄很快打探到那天跟陸淩雲一起走在街上的男人是誰。
鎮北將軍,蕭清和,青州人氏,跟阿娘可能很久之前就已經認識。
“先生,您認識鎮北將軍嗎?”放下手中的筆,陸難試探著問。
齊垣伏案而坐,不知道在寫些什麼,聽她說話頭也沒抬一下。
自從那天齊垣突然起身離開之後,陸難再跟他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齊垣態度依舊是冷冷的,好像還在為那天的事情生氣。
陸難也不敢再問他是不是還在生氣,怕原本齊垣已經不放在心上,自己這麼一提他又全都記了起來,於是這些天兩人一直僵持著。
“認識。”他應了兩個字。
“鎮北將軍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她又接著問。
“好人。”
“……”
這樣的先生好難溝通。
陸難起身來到齊垣的桌案前,往桌子上瞥了一眼,齊垣又在畫那隻胖狸花。那隻胖貓站在一株牡丹花前,正伸長了脖子去嗅一朵盛開的牡丹,看那貓的神態似乎還有幾分陶醉。
“它叫什麼名字?”她指著畫裏的那隻胖狸花問。
“它沒有名字。”畫完畫,齊垣收了筆,這才瞥了她一眼,眼神淡淡的。
沒有名字啊。
“我小時候也沒有名字。”她輕聲笑道。
青州有那麼多囡囡,她怎麼會不知道。
“先生給它取一個名字吧。”她語氣興奮的提議。
陸難每次都是拿根棍子遠遠地去碰那隻胖狸花,從來不曾呼喚過它。
“你取。”齊垣惜字如金。
陸難迅速搖頭:“它是先生的貓,還是先生來取吧。”
“陸難。”
“嗯。”陸難下意識的應一聲,“先生叫我做什麼?”